我想起先前在鎮外,範無咎曾與南良不艮交過手,
謝妙既然沒事,那很可能,南良不艮報複的物件,是範無咎。
可範無咎當初是我爸養大的,以南良不艮的能耐,我相信他應該還不至於蠢到去找我爸的麻煩。
範無咎緊張成這樣,實在有些出乎我們意料。
我和謝絕安慰了他幾句。範無咎卻仍止不住渾身顫抖,惶急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當初大人確實救了我,也將我帶在身邊。可撫養我長大的,是二道村的雲婆婆。”
範無咎告訴我們,當年我爸將他救下,見他還年幼,帶在身邊太紮眼,於是委託河上鎮外二道村的雲婆婆,將他撫養成人。
我爸只是隔三差五的,送些添置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過來,另外教範無咎一些拳腳防身。
範無咎成年後,我爸才將他領走。
盡管雲婆婆只是個老實巴交的村婦,但在範無咎心裡,她比誰都重要,甚至超過了我爸。
以南良不艮的行事風格,要是讓他知道,雲婆婆是當年撫養範無咎長大的養母,只怕遭災的不止她一個人,連整個二道村,很可能都會收到牽連。
事態緊急,我們趕緊出發去二道村。
謝妙說她對周邊地形比較熟悉,和我們一起去。
二道村雖屬河上鎮管轄,但幽居深山,路途遙遠。我們趕到時,已是中午。
還沒進村,村子裡死一般的寧靜,還有漂浮在空氣中的,淡淡的血腥味,就已經讓我們心神不寧。
範無咎一改往日冷酷沉穩的模樣,跌跌撞撞,往村中跑去。
我從他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的影子,心情沉重,又隱隱有些不安,急忙追了上去。
雲婆婆的屋子,是間簡陋的青瓦黃牆的土屋。土屋木門虛掩,門縫裡透過一綹陽光,能隱隱看出,屋子內堂中,似乎端坐著一個一動不動的身影。
一股淡淡的、好似貢香的奇香,從門縫裡飄了出來。
我心裡一沉,總覺得不太對勁,見範無咎慌忙要推門進去,不由分說將他攔下。
範無咎救人心切,見我一時又說不出個理由來,眼中寒光一閃,用力推開我,嘴裡喊著“雲婆婆”,匆忙推門而入。
“轟——”
一團猝不及防的大火,瞬間將端坐在內堂藤椅上的一條人影點燃。
人影卻仍舊一動不動,任由大火裹住全身。
一陣“噼裡啪啦”的爆裂聲,從人影身上傳來。
火苗的顏色有些奇怪,起先帶著一點幽藍,之後不知為何,越變越紅,紅得如同鮮血一般。
火中的人影,被灼燒得齜牙咧嘴、五官扭曲,顯得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進門的瞬間,我就看出來了,那是個紙人,紙紮鋪裡的紙人。
這紙人,依稀是個老婦的模樣,身上的衣服,也是我爺爺那一輩穿的粗布衣衫。
門板後繃著一根幾不可見的細線,細線一頭連著門閂;另一頭,綁在紙人頭頂神龕的燈柱上。
範無咎推門進來,燈柱下落。蠟油和火星滴落在紙人身上,紙人事先又抹了磷粉,所以瞬間被引燃。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紙人的模樣,就是按著雲婆婆的形象做出來的。
換句話說,這是個圈套。
南良不艮深諳這類把戲。他猜到第一個推門進來的,肯定是範無咎。
他就是要看到,範無咎親手將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害死。
他過去是怎麼對我的,現在也怎麼對範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