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和謝絕似乎對我倆能找過來,並不感到意外,只微微點頭示意,就仍舊冷冷地與對面那人對峙。
如果不看臉,單看個頭,那人就像個七八歲的孩子。可這矮小的身子上,偏偏長了張成熟的、男人的臉。
此刻這張臉正笑眯眯地看著我,眼中閃動著莫名的神采。
這人渾身上下長滿了銀白色的鱗片,看著就像穿了一副銀色的盔甲。右肩靠近脖子的位置,缺了一小片,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汙跡,似乎之前受過傷。
只稍稍一想,我就明白過來:這個人,就是先前在大橋下失蹤的鮫人。
他手裡拿著一支怪模怪樣的樂器,有點像葫蘆,樂器身上開了好幾個小孔。
他將樂器收回懷裡,沖我笑道:“正式介紹一下,我叫施鮫。”
師父冷冷地道:“我不關心你叫什麼,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施鮫慢條斯理地道:“你先前傷了我,我都沒計較。你們不依不饒,上門來找我。這東海歸墟是什麼地方?處處暗藏殺機。要不是我讓孩子們去救你們,你們早就葬身那些八爪魚腹中了。你們可倒好,一把火把它們燒了個幹淨。”
師父不為所動,仍舊悶聲道:“你要真有那麼好心,就不會殺人了。”
施鮫嘆了口氣,轉向我道:“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
見我們無動於衷,施鮫笑了笑,道:“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成王稱帥,哪個不是踩著同伴、親人,還有敵人的屍骨過來的?我這麼做,雖然是直接了點,不過我也是看你們心性相投,有心交你們這幾個朋友,好意提醒,沒想到卻被你們誤會。”
師父道:“一派胡言!”
施鮫也不著惱,繼續道:“是不是胡言,你們自己心裡清楚。鐘先生難道忘了當年大義滅親、同門相殘的壯舉了?範先生,文莊二十多口人命,怎麼死的,就不用我多說吧?比起你們,我還弱了許多。”
我被他刺中軟肋,頓時委頓下來。
轉頭見師父一反常態,也變得異常激動,渾身顫抖,牙齒咬得咯咯響,想起先前包小司說過的話,我心裡一顫,猜想師父肯定也有過一段難以忘卻的痛苦經歷,生怕他就此被擊垮,和沈佳恩、謝絕悄悄走上前去,握住了師父的衣袖。
施鮫似乎對我們的反應很滿意,仍舊慢條斯理地道:“千百年來,娘和我們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可歌可泣的壯舉?世人愚鈍,只知其表,不知其裡,以為我們是禍害,對我們橫加指責,甚至趕盡殺絕。”
他忽然變得陰戾起來,指著我、謝絕和師父,冷笑道:“你、你,還有你,你們根本對自己一無所知。枉自有這麼好的資質,卻有眼無珠、敵友不分!”
“放屁!”我和謝絕異口同聲地怒罵。
施鮫平靜下來,淡笑著,看向我們道:“我這人沒啥本事,看人心卻是一把好手。你們如果心中無愧,我這尋常的壎曲,又怎麼能挑動你們的內心?”
我這才知道,他手中那古怪的樂器,居然是古籍中描繪的古樂器——壎。
施鮫道:“你們冥頑不化,處處與我作對。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引你們來這歸墟島,有心點化。你們既不領情,就請離開。從此之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師父冷冷地道:“你以為我會讓你走?”
施鮫哈哈大笑:“確實,論拳腳,我自認沒人是你對手。但你別忘了,這兒是歸墟島。沒有靠山,你以為我真能氣定神閑地,冒險在這兒跟你們講道理?”
“靠山?”師父皺眉道,“你背後有什麼人?”
施鮫冷笑道:“靠山就是靠山,哪有什麼人?”說著指了指頭頂的巖洞。
我們都以為他在戲弄師父,怒火中燒,上前就要發難,被師父攔住。
施鮫滿不在乎,幽幽地道:“你們進來那麼久,難道就沒發現,這整座珊瑚礁山,其實是我娘變的?咱們現在,全都在她身子裡。”
“什麼!”我們都驚得瞪大了雙眼。
與此同時,我們頭頂正上方的位置,忽然傳來女人的哀嘆聲。
聲音幽遠深沉,彷彿鴻蒙時期的上古巨神,從沉沉的睡夢中驚醒過來。
而我們腳下的地面,也如同地震一般,劇烈地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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