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沈佳恩笑夠了,沉著臉道:“可以進去了嗎?”
沈佳恩沖我吐了吐舌頭,把小土狗放下。
小土狗似乎很喜歡她,圍著沈佳恩又轉了兩圈,這才撒腿往農莊那間土房子跑去。跑到門口,又停下來,搖著尾巴,沖我倆汪汪地叫。
我掃了眼院子,見空地上栽著一大片向日葵,開得正旺。庭院正中,種著一株大榕樹。榕樹下,擺著一張四四方方的石桌。石桌四周,是四條冰涼堅硬的石椅。
要不是我總隱隱覺得有些古怪,能和沈佳恩寄居在這兒,與世無爭,倒也是件美事。
小土狗用前爪,不停地扒拉土房子的木門,像是著急想進去。
沈佳恩上前推門。我生怕有詐,攔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去推門板。房門是虛掩著的,“咿呀”一聲,慢慢開啟。
屋子很幹淨,窗明幾淨,地面也沒有灰塵,顯然有人時時打掃。
堂屋的八仙桌上,擺著一副古色古香的茶具。陶瓷茶壺的壺嘴還冒著煙,似乎主人家剛剛離開。
我怕亂闖別人家,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正要回頭拉沈佳恩離開,卻見她怔怔地看著堂屋正牆下的神龕,眉頭緊皺,表情痛苦,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我問她怎麼了。沈佳恩指著神龕中的靈位道:“相公……這人,我好像認識。”
我看了眼靈位,見上頭寫著“先嚴孟公諱照公老大人之靈位”幾個字,轉而想起先前在鳳凰山上,那座荒廢的祠堂也叫孟莊,心裡一顫,暗道這孟家,難不成跟沈佳恩有什麼關系?
沈佳恩從進屋開始就魂不守舍的,輕輕推開我的手,徑直沖堂屋一側的臥房走去。
同尋常人家一般,這土房子除了正廳,還有後堂、臥房、廚房和柴房。臥房有兩間,分列在正堂兩側。沈佳恩步入的房間,赫然正是女兒家的閨房。
推開房門,一陣風從房間的窗戶吹過來,吹得天花板上的風鈴叮當作響。
雖是農家,這閨房裡的佈置擺設,卻一點不比大戶人家差。
一張古樸的雕花月洞木床,披著粉色的帷帳,兩側的門圍子上,雕著線條精細的螭虎紋飾。床上四四方方,疊著整齊得如同豆腐塊般的兩床棉被,一紅一綠。
床頭並排擺著兩只圓柱形的木枕。
這床怎麼看,都該有上百年的壽命了,卻偏偏擦拭得如同剛出工一般,木框子上反射著白光。
床邊上,有個小小的梳妝臺。臺上擺著一面犀牛望月銅鏡。
沈佳恩從容地走到梳妝臺前,很自然地拉開右側,從上往下數,第二隻抽屜,忽然身子一僵,將裡頭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隻閃著銀光,垂著纓絡的銀鎖。銀鎖正面,雕著繁複的祥雲紋飾。紋飾中間,有個小小的“孟”字;翻過來,銀鎖背面微微內凹,也刻著個小字,可能因為磨損嚴重,看得不太分明,既像是“美”字,又像是“姜”字。
我認得這東西,這叫長命鎖,又叫長命縷,是過去長輩怕小孩子將來長不大,或者多病多災,讓孩子貼身佩戴的,一種類似於護身符的東西。
我爺爺在世的時候,也有這樣的長命鎖。不過和眼前這只比起來,實在有些拿不出手。
長命鎖通常是給男孩子戴的,也是因為傳統男尊女卑的觀念使然。
女孩子的閨房裡、梳妝臺中,出現這種東西,除非是主人家對自己的女兒格外寶貝,要不就很有可能,女孩子情竇初開,偷偷藏了自己心愛之人的貼身物。
沈佳恩抿嘴端詳了半天,沖我道:“相公……我好像……好像過去也有過這樣的東西。”
“什麼!”我皺了皺眉,“你是說,這是你的東西?那豈不是——”
我沒把話說透。如果這長命鎖是沈佳恩的,那也就是說,我倆所在的這間閨房、這座農莊,包括農莊外,猶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子,很可能就是沈佳恩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