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大伯的屍身,哭了很久,感覺眼淚都哭幹了,迷迷糊糊中,腦海裡忽然生出一團強烈的不安感。
這種感覺瞬間湧遍全身,劇烈到我的心陣陣絞痛。
我發瘋般沖出大伯家,從村頭到村尾,挨家挨戶地檢查,腦海中不斷回憶昨晚被我撕碎的每一個紙人。
村裡的屍身一共是二十三具,而我昨晚撕碎的紙人,應該是二十四具。
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人,一個不在村裡的人,也被我殺了。
回想起昨晚最先沖我動手的那兩個紙人,那個被我揮臂砍掉頭顱,滿臉不甘的女人,我渾身劇烈顫抖,哆哆嗦嗦拿出手機,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好在打通了。我媽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這才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喂……”
“媽!”我一下哭出聲來,“媽你沒事吧?媽我現在回家。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一陽……”我媽的聲音聽起來奄奄一息,“聽媽的話,別……別回來。”
“媽?媽!”
電話裡“咚”地一下,像是手機砸落在地上的聲音。任憑我再怎麼叫喊,我媽再也沒回應。
我頓時慌得六神無主:看樣子,即便昨晚那紙人不是我媽,以南良不艮一貫的作風,我媽現在也很危險。
她在電話裡有口難言,很顯然被人挾持了,甚至,已經有生命危險。
我顧不得大伯和其他村民的屍身,跌跌撞撞跑到村外的馬路上,攔下一輛路過的農用車,百般懇求司機帶我進城。
司機起先不肯,見我面露兇光,手上又沾著血,嚇得尿了褲子,唯唯諾諾地應了,邊加大油門趕路,邊連聲勸我千萬要冷靜。
我知道,現在的我,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個惡魔。
我怕司機進城後報警,咬咬牙,趁他不備,在城外,用車後座上放著的夾鉗將他敲暈,連聲抱歉,拔腿往家裡跑。
房門是關著的。我心中急亂,用力拍門,拍了很久,始終不見有人應門,心裡更急,又怕再拍下去惹來鄰居,把心一橫,後退兩步,照著房門用力踢去。
連踢了幾腳,房門終於被我踢開。
客廳一切如初,沒有絲毫打鬥過的痕跡。
我輕手輕腳地摸進廚房,拿了把菜刀揣進懷裡,見我媽房間的門半掩,裡頭黑漆漆的,既沒開燈,也沒拉窗簾,留了個心眼,用力握住門把,屏氣凝神,悄悄推門進去。
屋裡很整潔,連床上的被子床單都收拾得整整齊齊——沒見到我媽的身影。
光線太暗,我順手擰亮牆邊的電燈開關,就見一行觸目驚心的血痕,從被被子遮擋的床單另一側,一路順著地板,延伸到我腳邊。
腳邊的血跡混亂不堪,顏色變淺,顯然有人怕被發現,匆忙間擦去了一些。
我順著血痕延伸的方向,目光落到身後,立在房門後的大衣櫥上。
“咕……咕咕……”
一陣奇怪的悶聲,如同泉眼冒泡一般,小心翼翼地從衣櫥裡傳來。
衣櫥的隔板微微顫動——很顯然,有人躲在裡面。
我不確定裡面那人是不是我媽,或者我媽,還有挾持我媽的人,都在裡面,顫抖著握緊了懷裡的菜刀,輕輕伸出手去,握住衣櫥把手,想要拉開隔板。
第一下竟沒拉動。顯然裡面的人聽到外頭有人,同時拉緊了隔板。
我心中焦躁,牙關一咬,手上加力,又拉了一下。
隔板霍地被開啟。我都沒來得及看清楚衣櫥裡的情況,一條身子直挺挺地,就往身上靠來。
我猝不及防,雙手抓著那人的肩頭,往後推了一把,就聽“喀吧”一聲,那人的腦袋,從脖頸間掉落,骨碌碌,滾到我腳邊。
人頭直勾勾地看著我,臉上掛著悲涼的笑——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