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端公看了謝絕和沈佳恩一眼,嘆息道:“命由天定,怨不得你。你有他們幫忙,老頭子也就放心了。小兄弟,勞煩你再幫個忙,送我回去吧。”
謝絕點點頭,沖毛端公鞠了個躬,口中念念有詞,伸出右手食中兩指,對著土罐道:“開!”
毛端公沖我揮了揮手,“嘭”地化作一道白煙,往土罐裡鑽去。
謝絕仰天長嘆,用木塞子將土罐封口。沈佳恩將我扶起,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謝絕把土罐交給我,讓我倆趕緊帶著它,到毛端公的墳前開啟,不然時間一長,七魄不認得自己的身子,就回不去了,他要去安寧村老漢家,告知他昨晚發生的一切,並且厚葬劉家那位老伯。
“劉老伯死了?”我有些過意不去。
謝絕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即便不幫咱倆,他也撐不了多久的。別自責了。”
當下兵分兩路。謝絕回安寧村,我和沈佳恩往村裡趕。正要去問大伯毛端公的墳在哪兒,卻見大伯家門口圍了許多村民。
為首一名老者,我認得,是村長,正滿臉陰沉,指著大伯的鼻子喋喋不休。
見我來了,人群自動讓出道來。村長冷笑一聲道:“你還敢回來?”
我問大伯怎麼回事。大伯說,我和謝絕走後,村裡來了個穿黑衣服的陌生人,自稱是遊方道士,不知道在村長那兒嚼了什麼舌根。村長認為這些天村裡的怪事,都是在我回來之後才發生的,說我是災星,要我們範家給個說法,不然就逐出村子。
對農村人來說,搬走不算什麼,逐出村子卻是最要不得的。這等於告訴世人,你這一家子,包括列祖列宗,都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不配再在村裡立足。
我年輕氣盛,頓時怒火中燒,把土罐交給大伯,沖村長怒喝道:“你他孃的試試!”
村長本來要回嘴,卻突然雙目圓瞪,滿臉驚恐,渾身顫抖,指著我道:“你……你……”話沒說完,向後就倒。幸虧身後一名壯實的中年漢子及時扶住。
中年漢子面板黝黑,一身肌肉,虎著臉瞪向我道:“你狗日的找死!敢嚇我爸,我——”
他抬腳要踢我,卻被村長慌忙攔住。漢子問他到底怎麼了。村長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出話來,只擺了擺手,讓村民別再糾纏。
我以為是沈佳恩扮鬼搗蛋,回過頭去,卻又不見了那丫頭的身影。
大伯見村民驚慌離開,忙大聲喊住:“我範家行得正坐得端,絕不仗勢欺人。我範伯民在這兒發誓,一個月後,如果不能證明我侄兒的清白,我們範家就此離開,永不再踏入村子半步!”
村民見他發了重誓,都看向村長。村長點點頭,沖大伯彎腰致意,也不敢再看我,讓他兒子扶著,顫顫巍巍地離開。
我理解大伯的苦衷。即便用強,勉強留在村裡,這以後範家在村民眼裡,也已無異於異類,這和被逐出村子,其實沒啥區別。
眼下我們所能做的,是盡快找出散佈謠言的人,還我清白。
我隱隱覺得,大伯口中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讓小桃魂飛魄散的那個人。
我問明瞭毛端公墳塋的位置,讓大伯好好休息,自己去墳前祭拜。
走到半道,沈佳恩笑嘻嘻地出現。我問她剛才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她嚇唬村長。
沈佳恩撇嘴道:“我才不想見那些人呢。至於那老頭兒,明明是相公你嚇的。”
我莫名其妙,也沒追問,將土罐裡毛端公的七魄放出來,含淚拜了拜,和沈佳恩回去,見謝絕已經回來,正和大伯在內堂坐著聊天。
大伯說,既然誓言已經立下,事不宜遲,讓我趕緊回去問問我媽,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
謝絕說村裡還有些事要處理,他幫我照顧大伯,晚點會跟過來。
我點點頭,拜別他們出來。沈佳恩亦步亦趨,垂著腦袋,跟在我身後。
我心中壞笑,回頭沖她道:“帶你去見我媽,敢去嗎?”
沈佳恩抬頭挺胸,傲然道:“去就去,我又不是沒見過娘。”
我一拍腦門:對啊,這丫頭從十歲起就跟著我,咋可能沒見過我媽?
我倆到車站買了票。路上無聊,我問沈佳恩,她為什麼要喊我相公。
沈佳恩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喊你。我聽漂亮姐姐……那隻山魅這麼喊,想著爹爹既然讓我照顧你,那我自然是你娘子,所以也跟著這麼叫了。”
我點點頭,對她道:“以後別喊相公了,怪別扭的。你要不知道怎麼稱呼我,就叫我一陽吧。”
沈佳恩眨巴雙眼,聽話地點點頭:“好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