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寧燕笑。
“我說真的。”
“我沒說是假的。”
“你表情說了!”
馬寧燕給張少楠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還有啤酒,彷彿知道張少楠要走似的。張少楠確實要走,他已經想清楚,不能留在這裡,留在這裡連街都不敢上,沒理由一輩子過著地老鼠一樣的生活。而且,張少楠還害怕連累馬寧燕,必須離開,而且宜早不宜遲,沒有別的選擇。
“馬寧燕,我要離開了,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你是個好人。”
“什麼時候走?”
“今晚。”
馬寧燕淡淡哦了聲,很平靜,平靜的令人失望。
和馬寧燕喝了三瓶啤酒,張少楠不再喝了,他需要保持清醒,馬寧燕也沒有逼張少楠再喝。搞笑的是,菜他們都沒怎麼動,都放涼了,然後隨便吃了一點,坐著聊天,一直到十點多。
“我要走了!”張少楠把自己的東西放進揹包,把用剩的藥物也放進去,然後進廚房偷偷摸了柄削水果的小刀放進揹包,出來時發現馬寧燕提著一袋東西在門口看著他,他說,“防身用的,以備不時之需。”
馬寧燕哦了聲,把那袋東西遞給張少楠:“這個給你。”
張少楠開啟看,袋子裡面有麵包、有水,雖然不多,但足夠吃兩天。
張少楠離開了,馬寧燕沒有送他出門,張少楠相信她肯定在窗子後面看著自己漸行漸遠的背影,然而張少楠沒回頭,覺得沒回頭的必要,相處過大半個月,如果有緣,一定會再見面。
天氣很冷,街上人不多,張少楠把頭埋在大衣裡面,不緊不慢往前走。他已經研究過地圖,知道應該往什麼地方走。走了兩個多小時左右吧,張少楠走到了一個小山頭,下面是隧道,然後是火車道。這條火車道是南下的,地圖指示的方向是這樣,除非地圖出錯。
張少楠打算跳火車,汽車不安全,而且走不遠,雖然事情過去那麼多天,張少楠不相信那些人已經放棄找自己,因為自己重傷跑不遠,一定躲著,只要他們守住各個車站碼頭,自己插翅難飛,他們肯定這麼想,雖然跳火車危險,但至少還有希望,留下來卻沒有任何希望,遲早會被找到。張少楠現在心裡想的是,但願不要等到天亮都等不到一班火車……
點了根煙坐在一塊石頭上面,張少楠從包裡摸出那炳小小的水果刀,掂了電刀鋒,很利。張少楠笑自己,還想跟人拼命嗎?
不想,一直都不想,覺得那樣很殘忍,但別人追殺他,沒辦法,只能比別人更殘忍,才能生存下去。想著想著,張少楠想起了錢碧晴的話,錢碧晴說他沒有接受這個世界的規則。
張少楠開始有點明白,錢碧晴說的不完全是錯的,自己過去活在一個簡單的世界,沒有沖突,沒有危險,沒有非得不可,所以生活一直都很純潔,偶爾有點兒小吵小鬧小打架,但不至於要跑路。後來不一樣了,自從幫冷麵菩薩做事起,生活就變的複雜,而自己沒有去想規則的問題。
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張少楠等了一小時,很遺憾沒有看見火車。不過第三個小時,等到了,張少楠聽見遠處傳來轟鳴的聲音,他立刻往身後的隧道出口跑,找了個最低矮的位置。他沒有跳過火車,只是在電視上看見過,看那些人跳很容易,火車也很慢,但當自己真正跳的時候,才發現火車很快,非常快,瞬間就過去一截。
張少楠有點退縮了,但是他必須跳。
找準位置,張少楠閉上眼睛往下跳。
轟一聲,張少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撞在一堆帆布上面,最後撞上廂節的鐵板,很痛,痛的冷汗淋漓,不過因為重要的關節部位都包了層布塊,腦袋也戴著帽子塞進了一些布塊,張少楠並沒有傷到,只是痛,短暫的痛,很快就搖晃著站了起來。
張少楠割開那些帆布,看見一片片紙皮,拿刀挖了一下,紙皮下面是大理石,還有圖案。張少楠找了個位置坐下,掏出一支礦泉水喝了幾口,然後點了根煙抽著,抽了幾口,他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大笑,沒有人聽見,他的耳邊只有呼呼的冷風吹過的聲音。
媽的,老子終於離開這個鬼地方,終於離開了,這個鬼地方幾乎讓老子丟命。
再見了,溫州……
很冷,天矇矇亮的時候最冷,張少楠鑽進帆布裡面,把割開的口子拉緊,縮著身體。很快,天完全亮了,然後火車慢了下來,過站,張少楠聽見廣播。過完以後火車又開始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