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聲音很怪,也不是口音的原因,就是聲音特別奇怪,咬字不太準,她說了兩遍,我們才聽明白。
“我們就覺得她挺可憐的。仨人一合計,這大過年的,我們總不能把一個迷路的女人扔在門外不管吧?就答應她了。她進來之前把她騎的那匹小毛驢拴在門口的樹上,然後就進了屋。
“我說:‘來得正好,我們正包餃子,這位大嫂可能也沒吃飯,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們一起吃點。’
“這小媳婦兒就把孩子放到床上,過來跟我們一起包餃子。她一句話也不說,但是手挺麻利。有她幫忙,沒用多大工夫就把餃子包得了。
“我去廚房煮餃子,黑子和柱子出去巡視木料場,防火防盜什麼的,這是我們每天晚上例行的檢查。等他們倆巡視完了,回來我這餃子也煮得差不多了,那就能吃了。
“黑子和柱子出去之後,我把餃子端到廚房,燒開了鍋把餃子下到裡頭。這時候,我趁著餃子還沒熟去了趟廁所撒尿,我回來的時候,一進屋發現那小媳婦兒不在屋裡,只有她的孩子躺在床上。
“我們這房是木頭搭的臨時建築,就一個門,一進門就是我們仨人睡覺的地方,炕上擺著炕桌,吃飯就在那上邊。旁邊還隔出來一間小屋,作為廚房,燒水做飯什麼的都在那小屋裡。
“當時我一看那小媳婦兒不在,就想可能是她看我出去了,就替我進廚房盯著餃子別煮過火了。我心想,怎麼說人家也是客人,哪能什麼活都麻煩她呢?我就緊走兩步想進去把她替換出來。
“也是無意之間,我瞥了一眼躺在床角的孩子。哎,奇怪了,這小孩怎麼沒臉啊?那小孩被小花棉被包得挺嚴實,包得跟個包袱似的。哪有這麼包的?這還不把孩子憋死?
“這時我才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孩子從進門就不哭也不鬧的。過去一看,那包裡哪有孩子啊,只有小花被包著一破枕頭。
“我也蒙了,這孩子怎麼變枕頭了?那時候就是年輕,沒多想別的,就進裡間的廚房想問問那小媳婦兒,到底怎麼回事。
“我一進去氣得夠嗆。那小媳婦兒背對著我,正在鍋裡撈餃子吃呢。吃得甭提多快了,稀裡呼嚕地就往嘴裡順,她也不怕燙著。
“我心裡這個氣啊!這人也太沒出息了,我們好心好意留下你吃飯過夜,你就不能等餃子熟了人到齊了大夥一起吃嗎?我就過去一拍她的肩膀說:‘嘿!熟沒熟啊?’
“那小媳婦兒讓我拍了一下,她一愣,回過頭來看我。
我一看她那張臉,可真害怕了。你猜怎麼著?她長什麼樣?
“她圍著紅頭巾,所以我首先看見的,是前邊頂著黑糊糊圓溜溜的一個鼻子,尖鼻子尖嘴,滿臉細毛,兩邊還有幾根鬍子,不是人臉。人臉沒有這樣的,那是誰的臉?狐貍的臉。
“我嚇一跳,它也嚇一跳。雙方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它‘蹭’的一下就從我身邊躥過去,想往門外跑。我下意識地抄起廚房裡的菜刀回手就砍了一刀。
“這一刀下去,正砍到它屁股上,流了很多血。它雖然受了傷,還是叫它給跑了。這時黑子和柱子巡完夜回來,一看這屋裡就問,這是怎麼了?我就把經過一說,然後三個人拿著電筒順著血跡就追,追到半路看見地上有半條狐貍尾巴,估計是讓我那一刀給砍的,隨後血跡就沒了。再看外邊樹上拴著的那匹小毛驢,原來是條木板凳。
“打那以後,我這一輩子,就再也不想吃餃子了,因為一吃餃子就想起來那張全是紅毛的臉。”
第三話 解剖室
劉老頭酒後話多,開啟了話匣子講個沒完,越說越離奇。他又說:“對了,我還一直不吃麵條,我再給你們說說吃麵條的事吧。
“我老伴總說我不好伺候,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其實我不是挑食,我那老伴膽子小,所以這裡邊的事我也沒敢跟她提起過。
“這事說起來,那還是60年代的時候,本來我是在鄉下做赤腳醫生的,我的藥箱裡只有三樣東西:紅藥水、止疼片、紗布。另有一本普發的《赤腳醫生手冊》,拌片子、抹藥水的知識全是得自這本小冊子。我不光給人看病,也給牲口看病,兼著獸醫的職責,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