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車廂裡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蕭崇看看自己身邊的一個小男孩,他的胳膊上有個被燙傷的一個很大的水泡。
剛才他們摩擦之間,水泡被擠破了,男孩驚叫了一聲,被坐在一邊的看守的人擰了一下大腿,馬上閉嘴了。
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就是從他手臂上流出的透明粘膩的液體上散發出來的。
蕭崇不認識他,這輛奴隸車裡坐著的都是從不同奴隸販子手裡轉賣過來的人,他們馬上就會被拉到菜場上,像牲口一樣供富戶貴族挑選。
像他們這種不到十歲的男孩們其實銷路還不錯——青年奴隸雖然力氣大,能幹活,但大都養不熟,很容易偷跑。
蕭崇緊緊低著頭,他快被這個味道燻暈了。
實在沒有辦法,他從自己本來就破爛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塊布,遞給了身邊人。
小男孩不敢說話,聳了下肩膀表示感謝,就小心抬著自己的胳膊,把布貼在自己的傷口邊上,輕輕地蹭著膿水。
蕭崇看他這個麻煩,便抓著他的胳膊,幫起他來。
看守抬了隻眼皮,瞥了他倆一眼,咂咂嘴,沒說話,又合上了眼——他昨天晚上賭了一夜,還沒補夠覺呢。
馬車的速度越來越慢,蕭崇也知道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
他聽當時和他關在一起的老奴隸講過,羅北城的奴隸交易最發達,所以每個奴隸販子都會把自己最頂尖的貨送到這裡。
對,他們不是人,是貨。
天剛剛大亮,菜場裡人群熙熙攘攘。
蕭崇瞧看守沒什麼反應,偷偷從兩個車門之間的縫裡看出去,有一些高大的壯漢就跟在奴隸車邊,手上卷著粗繩,結實的手臂上刺著各樣的花紋。
“這車裡的都是男孩兒?”有個頭發剃光的人粗啞著嗓音問。
“是,”旁邊有人答他,“小姑娘們在前面那輛。”
“有沒有啥長得秀氣的,俺搞回去一個當媳婦啊。”
“當媳婦,你也不怕你老孃把你趕出家去,”那人剛想嘲笑他一陣,就突然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誒呦呦,那是常家的車嗎?”
壯漢們都發出了興奮的喘息,其中一個道,“這回咱們能大賺一筆了!”
“我聽說常家老爺又搞死了兩個小奴,今天怕是又要再挑倆了。”
“倆哪夠他使的,”光頭咳了兩下,指指奴隸車,“得這一車……”
蕭崇的眼神正和他相對,驚了一下,連忙縮回了座位上。
他心中恐懼還未平定,馬車便停了下來。
看守總算睜開了眼,喊了一嗓子,“都滾下去。”
朝後開的車門“唰”一下被拉開了,車裡的男孩們都向後一縮。
一隻粗壯的手拉著坐在門邊的小男孩,一使力就把他拽了下來,他的頭跟車頂撞了下,發出挺沉重的一聲,可他只是悶哼了一下。
光頭壯漢把粗繩纏在他的手腕上,綁上個死結,後面依次這樣做。
到那個受傷的男孩時,光頭點了點他胳膊上的傷,“待會上去你自己遮著點。”
男孩點頭,他自己也清楚,如果因為這個傷使自己賣不出去的話,他就會被重新送回到奴隸販子手裡,再體驗一次毒打,然後被賣到更加閉塞的小城去。
蕭崇接在男孩的後邊,頭雖然低著,但眼睛滴溜溜地轉,用餘光瞟著四周的環境。
羅北城果然算是繁華的地方了,這個菜場裡賣什麼的都有,各地的口音在耳邊炸開。
菜場中央搭著一個大臺子,平常官府會在這念告示,但每個月的這個日子是屬於奴隸販子的。
口條伶俐的主持人站在上面,指揮著其他人擺了幾個椅子在臺子最前面,這是專門留給貴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