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嬰連夜趕赴萬朝館,將婚書遞交給館事卿。
館事卿領了婚書剛準備進宮,結果還沒出萬朝館就被東方期帶人拿下了,東方期提劍往楚嬰而去之時,牆頭忽有無數冷箭放下。
楚嬰還詫異,他遠在大辛,是誰人來救他了,便見著自己的小跟班陳酉跟在一個身穿紅袍的男人身後走來。
那紅袍男人從一地鮮血狼藉中行來,不慌不忙,自在閑適,像是在逛自家的花園子。
紅袍男人行至楚嬰面前,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摺到身前,手一翻,掌心朝上,便見他手心託著一本大紅描金漆的冊子。
“陪側王的婚書,我大辛可不敢收。”
微生景臉上帶著慣有的笑容,可是說出的話卻是不容人反抗的。
楚嬰望著瞥了一眼微生景手裡躺著的婚書,目光落在微生景臉上。
面前的男人如前面幾次見面時一般,臉上明明掛著親厚的笑容,但是卻讓人直覺他不是那般好靠近的。
楚嬰在霓國的時候便聽說過大辛這位國舅的故事,聽聞他出生大辛五大世家之一的微生家,父親驍勇善戰,在他尚且年幼時便戰死沙場,母親悲傷過度,很快便也去了,其長姐微生皇後端莊嫻雅,可是後來不幸難産而亡,偌大微生家便敗落了。就在世人漸漸遺忘微生家的時候,他帶著父親戰死的真相歸來,後將大辛建國以來最大的佞臣崔齡靖送進了牢獄,將掌權者薛太後關進清心殿,扶小皇帝上位,主張與霓國議和……這一樁樁事不僅是大辛舉國皆知,就是居於鄰國的楚嬰都佩服的不得了。
可是令楚嬰知道微生景這個名字的契機,是他慣常到大辛來約虞華凝喝酒,在虞華凝的百豔坊聽見的。
當時百豔坊的姑娘都說當今國舅對百豔坊的老闆虞姑娘愛得痴狂,得了什麼好玩意兒、珍奇物件都往百豔坊送。他當時還有些許納悶,究竟是何許人也,居然敢跟薛大將軍搶人,後來一打聽,就聞說了他那些來歷,心中隱隱期盼著見他一面,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何種神聖。
後來他來大辛娶親,在這萬朝館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國舅大人。
如今日所見一般,身穿一襲大紅袍,腰間掐著一段黑綢緞面,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緩緩踱步而來。只是當時,他雙手接過使者遞過去的婚書,觥籌交錯間,又坑了他霓國好大一筆錢。
現今,還是那個人,這是這次,他將婚書遞還歸來。
他遞送婚書的目的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使兩國子民免受戰火摧殘,起先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
陳酉在一旁站著,目光在自己王爺與微生景面上來了一來回,最後從微生景身後站到自己王爺身後去,隨即對這微生景說:“微生大人對這一紙婚書再清楚不過,您知曉這並不僅僅只是我們王爺與三公主的婚書,而是兩國不在兵戎相見的盟書。”
“婚書是婚書,盟書是盟書,陪側王難道敢保證,這一紙婚書我們大辛接下了,霓國大君就不會送一紙戰書來?依微生對你們大君的瞭解,這戰書怕是已經到了我們大辛都城了吧。”微生景道。
楚嬰道:“國舅既然已經知曉,那麼是要與我霓國應戰了。”
微生景頓覺有些好笑,道:“難道大辛還能不應?”
“兩國的百姓不想應。”楚嬰說。
微生景笑道:“自然,天臨帝從來不希望戰亂發生,也從來不主張侵略鄰國,一直努力與鄰國保持良好的邦交關系,可若是兵來,我大辛也是絕不會讓步的。陪側王也該知道的,霓國不出兵,大辛不會出兵,霓國若是來犯,大辛絕不會退隅求安。”頓了頓,手中婚書又往前送了兩拳,“陪側王想要兩國百姓免於戰火,絕不是千裡迢迢不經邊關報備便來我大辛求親,而應該在霓國勸勸你們大君。你們這一個要戰,一個要和,我大辛真不知道要信誰,更何況,我們大辛的三公主,又不是一件用來和親的物品,陪側王拿著一紙婚書來,實在不妥。”
“當初和親是你微生大人提的,是也不是?”楚嬰道。
微生景點頭:“不錯。”
“那現如今……”
“我反悔了,我不能……大辛不能將三公主嫁給你。”微生景道。
楚嬰看著他饒有興味,說:“三公主嫁不嫁,不該是三公主自己決定嗎?”
微生景也懶得再打太極了,眉眼冷淡下來,“王爺與小寒是相識的,不會不知道小寒心有所屬,上次我提議和親,一是為了兩國安寧,二是為了絕了小寒那不切實際的念想,可這一年來,微生也算是想明白了,我無權左右三公主,既為她的朋友,我就應該支援她,她想嫁給誰,微生就幫她嫁給誰。”
“本王竟不知道矜貴高雅的國舅大人有這般模樣,大辛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叫‘朱門但有富貴無真情’,可叫本王看,國舅大人對三公主可是情誼深厚呢。”楚嬰道。
微生景斂眸,沉聲道:“微生言盡於此,王爺該怎麼做自有定奪。”
言畢,微生景將婚書託於楚嬰面前,可楚嬰並沒有接回去的意思,四目相對,眼中自有千萬種情緒閃過。許久,微生景面色沒有半分不虞,只是將手心一翻,那婚書失了力,被風吹開一角,最後落到了地上。
但見得紅紙上金漆描的幾個字:一約既成,白首永定。
……
臘月二十三,楚嬰做了一件事,聞名盛京。
盛京酒肆裡聚了不少人,都在議論楚嬰夠膽,居然直接昭告天下,要在臘月二十三娶盛若寒。有好事者甚至下了注,賭那盛若寒會不會應約嫁給他。
楚嬰就坐在八方客裡面等,身旁的桌子空著,再遠些地方的桌子邊便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