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全被喝得怔住片刻,隨即陰森森地大笑,“嗬嗬嗬,你個毛頭小兒,只怕你家大人謀劃之事,你都還不知道,不知道又如何,照樣要論罪殺頭,哈哈哈……”
酈靜航藏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血脈暴出,神情仍維持著淡定高傲。
“胡言亂語,不知所雲!酈家唯有本世子一人,何來親族?石南,還不動手!”
石南大聲應答,拉開架勢,準備出掌,卻見那劉全全身亂顫,白眼上翻,嘴角淌血,原來已是咬舌而亡了。
咬舌這事,話本裡頭常見,但實則普通人壓根做不到,大約也只有劉全這般訓練有素的密探才真能了斷性命吧!
劉全的死狀猙獰可怖,嘴角卻維持著詭異的弧度,似仍在冷笑一般。
“世子爺,先出去吧?”
劉全在死前,總算是吐出了幾句話,可這內容也太怪誕不堪了吧?
石南跟在酈靜航身側,覷著他的神色,勸道,“這廝許是覺得死到臨頭不甘心,想說些荒唐的來恐嚇世子爺呢……”
“不,我覺得他的話倒有幾分真,六年前劉全進了船隊,跟著杜叔,酈家軍的三條海上航路,他定然都已摸清,沒有尋到他們要找的人,所以到了後來,劉全覺得杜叔已是無用,便踢開了杜叔自己做了管事,專心選了能賺銀子的那條短途的!”也就是說,前幾年是在做任務,後幾年便是專心給他自己撈銀子了。
酈靜航的心頭泛起那幅小像的模樣,那上頭的人,長得跟他娘一模一樣,會是他娘嗎?
可明明他娘早已仙逝了啊!
還是說,真如劉全所說,是酈家的其他人?早年被母親借船運之便,送到了海外?
或可即使真有其事,又怎麼會不留下囑託,讓他知道呢?
而且,這件事,上輩子壓根沒有任何影子啊!
酈靜航揉了揉眉心,吩咐把劉全屍身和一應首尾都處理了,終是帶著石南石北離開了這個小莊子。
回到安海城府中,往內院走的時候,酈靜航原本深思微冷的神情瞬間一收,變得溫柔含笑,春風拂面起來。
石北用胳膊肘一捅石南,擠眉弄眼一番,也不跟去內院,而且把石南也給拉走了。
“世子爺大半天沒見夫人,定然有許多話要說,你跟著進去,那不是礙事麼?”
石南睨眼石北,“嗯,老四你今天這話倒有幾分道理哦……走,咱們哥倆回屋喝點小酒去!”
石北身似遊魚,已經飛奔出去十步遠,回頭來哈哈笑道,“不去!我也有說話的人啊,三哥你就自個兒喝悶酒吧啊哈哈哈……”
石南正要說點什麼,石北在迴廊拐角一閃,已是不見了人影兒,石南望著石北的方向,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世子回來了……”
水妍迎出房門外,兩位衣著幹練青布短打的中年僕婦跟在五步遠的左右,正是昨日才從侯府日夜兼程趕過來的,她們都是鐵大姑培養的可靠人手,各自都有緊要的差事,鐵大姑當初培養的時候是想讓她們貼身保護未來小主人來著,因此世子爺離京求親,就沒把這二人派出來,本以為世子成了親就會回京,哪知道因未來世子夫人有了身孕,要在安海城住上一年半載!
這不,世子爺一送信,鐵大姑就忙不疊地把人給送來了。
有了小世子這好訊息,鐵大姑知了簡直喜從天降,每日也不黑臉了,見了誰都帶笑,還破天荒的跟她總是看不順眼的石通坐下來喝了幾杯美酒……
石通表示,等兩個義子石東石西的傷徹底好利落了,他就帶著他們也到安海城來轉上一圈兒,說不定還正好能趕上小世子出生哩!
有了這兩個會武的人手,酈靜航倒是安心了不少。
不過今日從劉全那兒得來的訊息,卻實在地給他心裡蒙上了層陰雲。
上輩子他渾渾噩噩,任朝廷軟刀子割肉,將酈家軍的基業消磨了十幾年,後來才幡然醒悟,將最後的家底交給了福兒,讓福兒帶著所剩不多的酈家軍,飄洋過海,自立為王。
這輩子重來,他本以為會有充足的時間來謀劃,等到福兒出生,長到三四歲或五六歲時,定海侯府即使不能長保安然,也有條安穩退路。
然而他卻從劉全事發裡得知了先前聞所未聞的隱秘。
酈家能撐到福兒長到三四歲那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