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院子裡,孫梅蕊跪在地上, 撅著身子抱著石桌腳, 水家婆媳二人叉腰站在她面前,伸著手要拉未拉, 水家父子倆站在水妍前頭,用身板擋著懷著身孕的小娘子, 生怕被人沖撞了。
進門處站著五六位鄰居街坊,門外頭也站了一圈兒,這會兒大家齊齊看向來人,還自覺地給來人讓開一條道路, 各個眼中都是激動。
哎呀呀,早便聽說惠平城裡來了一行京城豪客, 人傻錢多,去各家店鋪裡買東西不求最好,但求最貴,還道是要準備替他家公子下聘的聘禮。
沒想到啊啊啊,這位主兒居然是來了水家!
再看這小夥子, 身材高大, 肩寬腿長, 濃眉大眼,著錦衣懸玉佩, 步態矯健, 不光衣衫鮮亮華貴,單看這身高, 人才,當真是相貌堂堂。
再看他身後,跟著四位隨從,一個個都是打扮得利落精幹,看模樣便知是身手不凡的,這四名隨從跟在小夥兒身後,小夥兒踏進院中,四名隨從似是怕嚇到水家人,都筆挺挺站在水家院門外,倒似那些高門大戶的守衛侍衛一般。這還不算完,還有三輛馬車排成一溜,停在街邊,馬車是敞著的,車廂內箱子摞箱子,竟不能一下子數清有幾只!
小夥兒一進院子,未語先笑,拱手先作了個羅圈揖。
“在下石四郎,奉我家公子之命,前來向水家小娘子提親?不知水老爺是哪位?”
水妍眼角一跳,那日她婉拒了這石四郎,不過也因為他讓看的那一出戲,知道了盛家婚事的內情,及時退了親事倒也算是亡羊補牢,沒想到這才兩天不到,石四郎就尋上門來了。
圍觀人群的目光更是熱切,看看石四郎這位京城豪客,再看看被求親的水家阿妍,又落到“水老爺”面上,嘿嘿嘿,水迎祥開了幾十年的店,怕不是頭一回有人管他叫水老爺吧?
於是熱心腸的閑人們紛紛指向正自懵然的水老爹。
水老爹不像水大嫂和水大娘,對京城來客是半點也不知,方才還在那兒愁著怎麼把孫家這不要臉的閨女給趕出去,這馬上就要面對著第二回 的求親客,還是如此大的陣仗!
水大娘走近自家男人跟前,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胳膊袖兒,咳了一聲。
水老爹雖是開店做生意的,見過的客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算是見過世面的,這會兒被這位極不尋常的求親客叫了個水老爺,只覺渾身不自在,手腳都僵得不知往哪擺好,“不,不敢當,這位小爺稱鄙人一聲老水便可……這位快,快請……”
水老爹要說請坐,可扭頭就看見孫梅蕊抱著石桌腳,也是一臉目瞪口呆。欲叫石生進去拿椅子出來吧,院子裡都是人,往哪兒擺?要請進屋裡?這位小爺打扮得如此衣飾光鮮,儀表堂堂,只覺得自家堂屋昏黑狹窄,實在拿不出手去……
“晚輩是替我家公子求親的,水老爺便是我家公子的長輩,晚輩叫一聲水老爺,那是應當應份的!長輩面前,哪有晚輩坐的份兒?”
水老爹紮著兩隻手,笑呵呵地,“不敢當,不敢當,我們小門小戶的,怕是高攀不起貴公子的。”
他算是明白了,這看上去美滋滋的好事兒,實際上內裡還不定有什麼呢,他就冒失了那麼一回,就險些害了閨女,這回說什麼也不能再瞎激動了。
水大嫂眼珠子轉來轉去,想給小姑子使眼色。
這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親事啊!從她這兒方向看出去,正好能看見那一排的馬車,馬車跟前還有好幾個小豆丁笑嘻嘻地圍著看稀罕,想到這些熊孩子們都是霍霍東西的小能手,水大嫂就恨不得一嗓子嚎出聲,叫他們都走開,不許摸不許碰,這可是給水家的聘禮!
然而她眼珠子都轉抽抽了,小姑子也沒領會到她的心急,反而還向後退了好幾步,恨不得藏在水石生的身後,躲得不見影兒。
石北目光一轉,自打進了惠平城,知道未來少夫人已經訂下親事起,他就知道這回的任務還真沒他原本想得那般容易,未來少夫人也不知為何,就是不肯承認跟世子爺是舊識……如今盛家親事已退,他本來還想著再等等,免得又惹人閑話,可看著水家上門這些人的陣勢,石北生怕又有人橫插一刀,他到時還得絞盡腦汁地想轍,於是趕緊帶上先前收羅的一部分聘禮來求親了。
“水老爺,我家公子先前曾經在城裡為小娘子所救,因此對小娘子一見鐘情,來時特意吩咐了晚輩,定要求親成功,等公子傷愈,便會親來迎娶……我家公子一片赤誠之心,還請水老爺再好生考慮一番,無論是什麼樣的要求,晚輩都會盡力而為。”
石北深施一禮,幾乎長揖到地,嚇得水老爹趕緊避開,心想若求親的是眼前這個小夥兒倒是不錯,看著人物精神,個頭又高,說話也挺討喜,看那三馬車的聘禮,想來家境也好,倒真是門好親,可這什麼公子的,也見不著人,不知道那傷重不重,萬一是缺了胳膊沒了腿兒,或是毀了面相,這不是坑自家妍娘麼?
水老爹還在斟酌,就聽一個年輕女子尖聲叫道,“你家公子可是娶妾?”
眾人一瞧,說話的居然是孫梅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