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著帝王長袍,看著比他稍大一些……夏安然按照教導的規矩行拜禮,一跪一拜之間,他腦中思緒翻飛,再站定時已看不出端倪,二人面面相對,帝王微微伸出手,示意他摘去面罩。
金屬製成的薄薄面罩被摘下,兩張有八成相似的面孔便對上了。
仁宗皇帝也有些吃驚,常言道縱百聞,終不如一見。
他早已自各種彙報中知曉了夏安然面貌,業已在心中想象,但是真的見到面了之後他的第一感覺是——咦,在他們心中,朕是長這樣的?
人和人的相似,除了極少部分以及某些角度,大部分其實都是神似或是行似,更多的實則是刻意的偽裝,刻意的學習,再輔以角度、變裝等等,才會給人第一感覺——這兩人好像。
但是倘若說了話或是私底下不作為裝的時候,還能一模一樣的便是極少。哪怕是同卵雙胞胎在沒有刻意偽裝時候,親密之人尚可認出。
畢竟形似容易,神似難,形神均一的自然更少,
現下兩人便是如此。
如果兩人分開出現在眾臣的面前,他們乍一看定然難以分辨,但是站在一起,卻一定不會有人認錯。
互相端詳片刻後,年輕的帝王笑了,他友好得招呼夏安然先坐下,然後他親自為青年倒了茶水,夏安然笑著接過,融融暖意從杯壁傳至指尖。
這一抹笑讓夏安然心中定下了幾分。
帝王先開口“我們沒有那麼像。”
“是的。”青年也跟著點頭,比帝王更圓一些的杏眸笑的眯起,顯出十分的乖順來,“在下亦是這般認為。”
二人齊齊對視,各自莞爾。
趙禎啜飲一口茶水“朕可是為你背了好些黑鍋。”
夏安然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此時聽到這一句,立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攢眉思索了好些時候,有些猶疑的說“在下……並未行作『奸』犯科之事……吧?”
“那倒不是。”趙禎笑道“你先前在汴京處處遊玩,引來了皇城司的注意,朕在那些日子每每被人提醒,莫要只顧著玩耍,還要注意安全,不要沉『迷』於美食之中等等。”
他越說,夏安然的眸子瞪得越大。
見他這模樣,趙禎輕咳一聲“不過也無妨,宮內的人以為朕喜歡吃那些,後來還特地採買過來給朕吃,朕還是,第一次吃麻油饊子……”
夏安然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二人想象了一下那個帝王有一天桌上被上了女兒家專用的饊子的場景,再聯想到御廚在誤解之後又是如何百般糾結,便齊齊笑出。
原本緊張的氣氛和緩了下來,帝王的幾句話一出,夏安然就知曉趙禎是不打算處置自己了。
在皇權社會,出現一個和當今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對於皇權的挑戰以及其中存在的威脅自不必提,老實說當看到仁宗的第一眼,夏安然就已經做好了就此登出的準備。
但是如今看來,結局會是最好的。
只是很有可能他活下來的代價,是永遠生活在監視之中。
這倒也無妨,夏安然迄今為止活了那麼多年,又何嘗不是活在系統的監視之中呢?他抿抿唇,見皇帝心情不錯,悄聲問了一個問題“官家當是知曉……安然失憶了吧?”
“知道,你這一失憶,可給皇城司的人添了不少麻煩。他們用盡手段,卻不曾查出你何方所來,掌印差點要愁白頭。”
夏安然垂眸細思其中含義,趙禎見夏安然並不飲茶,地方好脾氣得示意他趕緊試試,言道“好歹是貢茶,涼了就浪費了。”
雖然從後世各種資料和傳說中知道仁宗的節儉,倒是到了這個程度夏安然也是有些無言的,他捧起茶水喝了幾口,放下杯子後立刻笑眯了眼“好喝。”
夏安然到了宋朝也有大半年,宋朝特有的點茶他也是嘗過不少,但就和東漢的茶糊糊一樣,他的感覺就是——喝習慣就好啦!
但是貢茶之所以是貢茶定有其優越,唐宋茶葉的製作工藝決定了茶水的苦味難消,且研磨技術的限制使得此時的茶粉絕對無法做到現代抹茶那樣能夠讓人幾乎感覺不到顆粒感的程度,加上現代的抹茶使用的是被遮擋住陽光故而顏『色』翠綠的炒青所製造,如今的則是新老葉皆有,味道應當比之抹茶更苦。
但是現在他知道他錯了。
入口茶水綿密,有點像『奶』蓋的口感,茶水在口腔中轉上一圈,淡淡苦澀中芳香在口中縈繞,嚥下後回甘綿長,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