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於後世被稱為四戰之地, 其原因就是它四面皆為平原,無論從哪裡都可以攻打,於守都極為不利。
而之所以定都在此處,於時年任職開封府尹的趙二不無聯絡。
趙大當時曾經想要遷都洛陽,然而趙二作為皇弟,所坐的位置又是五代後周傳統上的儲君座——開封府尹, 趙二為了不讓自己的皇位繼承出現變故,便說了一句堪稱刻薄的話“江山之固, 在德不在險。”
此話若做反面理解——陛下您急著遷都依靠險峻之處, 是否覺得自己德行不夠?太祖自然不會承認,加上眾臣亦是反對,便打消了這一念頭。
實則,當時趙大已經意識到了冗兵之危, 並且說出了“不出百年, 天下民力殫矣”這句話,此時,大宋軍隊不過四十萬。然而等到趙二之時, 軍隊翻了個倍, 傳到仁宗這兒, 全國軍隊數目到了近一百三十萬。其中,還不包括大宋的僱傭軍。
趙大說的話,很快實現, 後期大宋在軍備上的開支成為了國家的巨大的負擔。
但是撇去這些藏在表面這下的暗流不提, 如今的開封正是一年好秋景。
天高氣爽, 穿過開封府的河流及其形成的水榭、湖泊倒映著天光,正是水天一『色』之景,河流上時不時有不認識的水鳥掠過,兩爪一伸便抓起一條肥碩的河魚振翅而去。
走街串巷的小販揹著竹簍兜售,每隔幾步便可見到趕著驢車的販夫遊走在商鋪之間。
夏安然下榻的地方一開窗就能看到如此風景,當然,價格不是一兩銀子。
這個店家的確沒有騙人,充其量是虛假宣傳了。
一兩銀子所在的地方在底層,還是類似於青旅的多人間,被殷勤小廝引入的青年人四下掃視一番,屋子並不狹窄,看得出是為讀書人準備的,保證了一人一獨立書桌。
然而東京是一個不夜城,在北宋,汴京是沒有宵禁的,也就是說即便是到了深夜,也能聽到驢車走動的聲音,還有晚歸醉酒者的笑鬧,樓上尚可,若是住在一樓實在太過喧鬧。
床鋪還是大通鋪……其實宋代人還是挺講衛生的,畢竟這是個全民愛洗澡的年代,而且汴京的水資源豐富,澡堂遍佈,睡前泡泡腳也是個好習慣,但是,這不代表他們洗衣服呀。
是的,衣服作為一個消耗品,多洗了容易壞,所以大宋的很多百姓衣服儘量是不洗的,那麼髒了臭了怎麼辦?多大點事,撒上香灰再曬一會太陽就好啦!
第一次見到這麼處理衣服的夏安然整個人都有些呆滯,第二日見到那人神清氣朗得走出更是震驚不已。
他後來好好得研究了一下這一種清洗方式,最後判定這是因為香灰的主要成分是鹼『性』的,灑在衣服上的確是有去汙的效果。
而且宋人們使用的這種香灰是使用了專門的草『藥』,本身就帶著點草木香味,如此才遮蓋過去了點汗味,然後再曬一曬……就剩下香味了。
而且這樣處理的衣服還能染上香灰的淡淡顏『色』,更耐髒。
這大概就是勞動人民的智慧吧。
夏安然心悅誠服之下,自此再也沒有膽量和旁人住在一間,雖然當時住在他隔壁的讀書人悄悄告訴他這法子只能春秋冬用,若是當真到了夏季,汗味還是遮不住的,但是關鍵在於氣味嗎?來源於後世粗懂生物的夏景熙表示——非也,氣味從來不是問題,問題是衣服上繁殖不斷的微生物啊!
他仔細想了想自家那口子的家室,看著還挺富貴……想著他們家應當也不至於需要這麼處理衣服的程度,那日靠近時候他還聞到了薰香味兒呢。
說到薰香……夏安然手裡頭還有一配香秘方,盡是從荀彧那兒學來的。
荀彧於後世有香令之稱,正是因為他一手的配香絕活,初見面之時,夏安然便動了向其學習配香之事,只後來二人都繁忙,竟是到了許久以後,於閒適之間方才有此教學。
初時,他想著未來實在混不下去了還可以靠賣薰香過日子,故而還特地問了荀彧有沒有用那種廉價原材料調配出的薰香,文若當時就給他配了一種以薄荷為主要香調製成的香丸,於夏日沉沉之時有提神醒腦、身生涼意之感。
夏安然於香道之上確有些許天賦,只因他的嗅覺太好,雖自己不喜燻濃香,但是卻十分擅長品味,此在原材料的購買和炮製上更是有大用。
當荀彧發現這一點之時,便常拉著夏景熙在屋內一泡就是一整日,期間香氣裊繞久久不散。
思及後來,二人每每斗香都引得一干漢臣圍觀,賽後還要被他們討要香品,夏安然便掩不住唇角縷縷笑意。
他暗自將此事記下,打算過幾日便去香料鋪子看看原材料價格,若是並不昂貴,便自己去配些個薰香染染衣服。
大宋風雅,若是在外行走,身上無香,難免也要惹人鄙棄。
他整理了一下箱籠,先去附近的澡堂子裡頭洗了個澡,如今時辰正是人少的時候,夏安然享受了一下包場的樂趣,待到換上了一身低調的文士袍子,將欠下的稿子塞在袖兜裡頭後,他又拿了附庸風雅必備的摺扇,便宛如一個觀光客一般踏出了旅社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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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尋著之前抄來的白家商鋪的地址,打算過去將欠下的稿子送出。不料他甫一說明了來意就被人緊緊拉住了,白家的櫃檯小哥拉著他,邊衝著屋子裡頭大叫“掌櫃的!掌櫃的!我抓住他啦!!”
白家的這間商鋪可不是當鋪,而是一間頗為低調的售賣文房四寶的鋪子兼書肆,夏安然一臉茫然得被人拉著袖子,迎接四面讀書人『射』來的懷疑目光,先是一呆,然後恍然,這些人怕不是把他當做賊子了吧?
他苦笑著,也不掙扎,只是以扇尖輕輕碰了碰這小哥緊緊攢著他衣服的手“在下雖不知令掌櫃有何事要留著在下,但是小哥還請鬆手罷,餘不走便是了。”
小哥狐疑得看了他一眼,慢慢鬆開了手,卻挪動著身體擋住了他和門之間,一邊他還衝著裡頭呼喚此間掌櫃,不一會兒,跑的滿頭是汗的一圓胖男人便跑了出來,一看夏安然和這小二的模樣他當即明白了什麼,忙一手拍在了小二哥的腦袋上,斥了一句“幹什麼呢幹什麼呢,這可不是對待貴客的態度。”
這店小二面上帶著茫然,顯然是沒有想到掌櫃的竟是如此反應,見狀,掌櫃將小二推去招待客人,接著他賠著笑,將夏安然引入了室內。
經過了這位掌櫃的解釋,暈船了半月的夏安然才知道自己這一走給白家的報社帶來了多大的麻煩,當然,掌櫃並沒有明說其間困局,反倒是替白家向夏安然道歉。
只因那時簽約只說了連載,可沒說出合集。況且夏安然實則並沒有少提供稿子,實則是白家的報社一時貪心才導致瞭如今窘境。
幸而白家大掌櫃當機立斷,否則倘若人氣欄目開了天窗,只怕受損不是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