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曦禛看著琳琅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上揚的雙眉就微微皺了起來。若說別人這天底下還有誰能夠更瞭解鳩星毒的話,除了他的師父南海老人,在這世間就屬他最為瞭解熟悉甚至說是刻骨銘心。
沉龍谷中閉谷不見外人兩年之久,為的不過是要救一名女子的命而已。那時的他尚且不知道何為鳩星毒,也不知道什麼才是世間最痛苦的離別,只是在每日淩晨時分,看到往常師父幹淨的房中開始發出了濃重的血腥氣。
而第二日開始師父的臉色就每況日下,反而娘親的身子卻稍有好轉,只不過這些都是那場痛苦的迴光返照罷了!就這樣日複一日師父內功俱損卻沒能返回娘親的性命,那一夜沉龍谷的龍潭旁星辰極其的美。
他無聲兒的偷站在樹冠從當中,看著娘親依靠在師父的懷中笑容安詳,卻不見師父似往常那般也笑的毫無顧忌,之間他抬手輕輕的撫摸著娘親的臉頰留戀著,入夜後,師父命他跟著在龍潭旁搭起火架。
看著那熊熊的烈火不斷的將娘親的身體吞噬掉,慕容曦禛一臉疑惑的問道:“師父,為什麼娘親就不能入土為安,卻要架在這火堆上燒呢?”說到底是年幼無知的孩童,不過是佔了不懂的原因才沒有那樣的撕心裂肺。
反倒是一直蹲下身子緊緊抱著慕容曦禛的南海老人,聲音極度哽咽的解釋道:“禛兒啊!為師教授你的醫術眾多,但這其中卻有一樣要你此生不忘,那便是這鳩星毒,你要記清楚是什麼劇毒拿走了你娘親的性命。”
從那之後一直到自己出師跟隨琳琅到了無相宮後,他無意間翻到了古書時,才明白了那時師父為何要將娘親的屍首火化掉。鳩星毒不僅僅是劇毒,並且是一種沾染到任何一處都會傳染的西域奇毒。
這種毒藥從最開始的毫不會讓人察覺,到最後使人從內而外的筋脈寸斷,一步步都會要中毒之人無法承受毒素的折磨而選擇放棄生命。所以唯一能夠切斷這毒素的後路,就只有將中毒者的屍首火化掉,經過藥水處理之後埋到地下。
但一想到此處的時候,慕容曦禛深深的嘆出了一口氣,看著眼前床榻上仍就處於深度昏迷的珞兒,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琳琅會讓自己親手瞭解了珞兒的性命嗎?還是說她會拼盡一切去救珞兒。
察覺到許久慕容曦禛都只是站在原地看著珞兒,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時候,琳琅就猛的轉過頭閃身攔在了珞兒的面前說道:“慕容,你應該知道無論是鳩星毒還是什麼,我都不會放棄她的,所以你不要做出讓那我決裂的事情。”
聞言慕容曦禛放在暗處的手就瞬間握了起來,聲音猶如平常那般說道:“你要如何救她?就算你不學醫術,但最起碼也該知道為什麼師父這麼多年都無法習武的原因吧!若是還有可以商量的餘地,我絕對不會阻攔你。”
經過慕容曦禛的一提醒,琳琅的雙眼中一瞬間就回憶起了年幼時,她一個人站在後山練劍,可師父卻只能坐在一個大樹下乘涼喝藥茶,只因她一個動作不到位,就反複的學了一天,以至於後來她十分任性的跑到了師父的面前大聲喧嚷道。
“師父,為什麼我在皇宮中看到幾名哥哥,都可以由師父親手教授武功,也不似我這般辛苦的在太陽底下自己摸索,我究竟是不是你用心教的徒兒!”
但是隨著她的話音一落,就看到師父本來端起的茶盅卻傾撒在了地面上。後來還是在慕容曦禛的口中得知了,原來師父本身是有一身絕頂的武功,但是之前因姨娘生了一場怪病之後,就離奇的消失了,順帶師父的武功也都散去了,還得了這個終生手抖的毛病。
難道那時姨娘並不是真的得了什麼重兵,而是意外中了鳩星毒!所以師父才會傾盡一身的武藝去救治,最後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怕是那時的師父若不是有一個慕容曦禛要拉扯,只怕也真的會隨著姨娘而去了。
想到了這些理論微微側過頭看著床榻上昏睡的珞兒,想著母後臨終之前的囑託,她的心中就無比的惶恐。母後要她一定要照顧好這個才剛剛出生三天的妹妹,可是現在的她要拿什麼才能與天去搶這個一生註定斑駁的妹妹。
“師父雖然當年沒有成功救回姨娘,但是最起碼可以證明鳩星毒並非無藥可治!即便是傾盡我的一生所學,我也一定要救回她,”而後琳琅就猛的轉過頭看著一側的慕容曦禛含淚說道。
“即便我知道這個世間現在能幫助我的只有你!但是若這是關乎於珞兒的安全之下,我也可以不惜自己再去嘗試一番,”果然此話一出慕容曦禛的眼中就閃出了一絲,毫無察覺的心疼之色。
只有在面對珞兒的時候,她才會這麼不顧一切,就好似小的時候要求自己去為她偷師父的寒冰訣一樣,一切只要動到了她身邊的人,那麼必然就會遭到她拼死的反擊。只是他一直以來的妥協,為的也都是一個從未放棄過的目標。
我從來都只是想要你過一個簡單點兒的人生,哪怕陪你到最後的人不是我也好。
慕容曦禛悄然將自己手中的銀針收回了袖中,抬起頭看著琳琅臉頰緩緩滾落下去的淚珠,那十分修長還帶著幾縷藥香的手指,就那樣輕輕的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滴說道:“我從未拒絕過你的要求,哪怕這些都並非我所願!”
屋中的燭火一直在二人之間跳躍,就好似世人對求生的意志一樣堅定。只見慕容曦禛轉過身從身後的藥匣當中取出了三枚帶有金色的銀針,動作十分輕緩慢的刺入到了珞兒的三處周身大xue上。
而後這才轉過頭遞給了琳琅一枚青褐色的藥丸說道:“你現將這個藥丸吃下去,既然你執意要救珞兒,那麼一會兒在渡內力給她的時候,一定不能急不能燥!她武藝不高但你的內力卻又十分的渾厚,所以現在只能緩慢的渡內力來延緩鳩星毒的毒發。”
琳琅聽後毫無猶豫的就吃下了慕容曦禛的藥丸,藉著力氣將珞兒從床榻上扶起。遙想著那年也才不過丁點兒大的她,在母後的房中第一次握住了剛出生珞兒的手時,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感覺,就好似此後的餘生她都只為她一人而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