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不該出賣也出賣了,不該露餡的也露餡了。還藏著掖著幹什麼?索性一口氣,全部說完出來,豈不痛快?”忽然自不遠處傳來了一個陰陽怪調的聲音說。
聽到這個古怪難聽的聲音,卓龍心頭一震,抬起頭,循著聲音來處望去,只見菜市的那一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淫狐!!!”當那個身影走到能夠看得清楚的距離時,卓龍咬牙切齒地吼叫出聲,“果然是你!!!”當年謝伏波將淫狐一家連根拔起時,卓龍作為“江南第一獵人王”的弟子,參與了那一次的行動,曾經與胡客錫照過一次面……多年不見,胡客錫只是更顯老態而已。
“師哥……”卓龍將目光從胡客錫處移回到了顧利亞的身上,以悲切的聲調說,“告訴我,那個老賊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顧利亞沒有作聲。
“桀桀桀!雖然我是個臭名昭著的大壞蛋,但是也別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啊!”胡客錫一陣怪笑,頗為得意地說,“我承認我睡了好多美女,我也承認我抓住好多英雄的把柄……可是我從來沒有騙過人!桀桀桀,你可不能看我名聲臭,就隨便誣蔑我!”
“師哥,我只想聽你說……”卓龍不理會胡客錫,兀自緊緊地盯著顧利亞不放。
“不!”經過再三的思量,顧利亞不再沉默了,“胡客錫沒有撒謊——我是出賣了你!我從卷宗裡,一眼就看出了此案背後,潛伏著的淫狐;我乘白天觀察地形之機,與潛伏在梅王府中的淫狐取得了聯系,並制定好了計劃;是我把你引到那棟樓下,然後在你潛入三樓的時候,悄悄離開……”
“不……你撒謊!!!”從顧利亞親口承認自己出賣卓龍開始,卓龍便不停地在嘴裡重複著“你撒謊”這三個字,起初還只是喃喃自語,後來漸漸地提高了分貝。還沒等顧利亞把自己的罪行全部坦白完,卓龍突然大吼一聲,打斷了顧利亞的自白。
“為什麼……師哥,”盡管有些失神,卓龍仍然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的顧利亞,“你怎麼會……幹出這種事來?”
“很不可思議是嗎?”顧利亞冷哼一聲,低下頭,望著腳下的大地,平靜地說,“曾經嫉惡如仇、的顧利亞,今天居然會聯手天字第一號的大淫賊,栽贓陷害自己的師弟……很奇怪嗎?”
這回輪到卓龍不作聲了,只是默默地望著顧利亞。卓龍不是不想說話,其實他有一肚子的疑問,可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就是吐不出來。
“我跟隨師父已經二十多年了,”即使卓龍不問,顧利亞依然會繼續坦白地說,“師父是我見過,最出色的賞金獵人——甚至是連高居廟堂的高官顯貴,對師父也是畢恭畢敬……打小我就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要像師父一樣,成為受人景仰的賞金獵人!”
“那又是為什麼……”卓龍痛心疾首地問,“為什麼你現在卻要背道而馳呢!”
“為什麼?因為師父臨終前,將血影刀給你而不是給我!”顧利亞稍稍停頓了一下,突然疾言厲色地說,“你知不知道,這二十多年裡,我破獲了多少案件,抓捕了多少罪犯。你又知不知道,這二十年裡,我幾次遇險,幾次險些把命都丟了……你知道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成為一個像師父那樣的賞金獵人麼!”
“可是師父……”顧利亞頓了一頓,苦笑說,“即使如此,師父始終都沒有承認我——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在他過世前,得到他的承認。但很可惜,他到死,他都沒有承認我。他甚至把血影刀傳給了你——傳給一個連功夫都是我幫忙傳授、什麼都不及我的師弟!”
聽到這裡,卓龍明白了——他終於明白了。原來就是為了這個,他的師哥顧利亞甚至不惜背棄自己的信仰,與罪大惡極的大淫賊聯手……
“師兄,你還記得,師父的教誨嗎?”卓龍在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忽然開口了。
“師父教的東西多了,你指的是什麼?”顧利亞半閉著眼睛,冷冷地看著師弟,以不屑的口吻反問。
“……我們為什麼要作賞金獵人呢?對我們賞金獵人而言,捉住一個通緝犯,究竟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今天或明天的飯錢有著落了,意味著兜裡多了幾個子?”卓龍以低沉地的聲音,將當年師父對他們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地複述出來,“在當獵人這四十多年的時間裡,我不知見過多少被害者家屬,無論男女老少,貧富賢愚,在我面前,他們永遠只有一種模樣——悲傷、悽涼、無助、痛苦、淚流滿面、悲慟欲絕甚至萬念俱灰……我承認,我不是包青天,也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我只是個賺取賞金的獵人。可是你有想過嗎?其實我們可以幫到他們——我們可以將罪犯繩之以法,替那些被人傷害的受害者,討回一個公道……既然我們可以幫到他們,那為什麼要袖手旁觀呢?”
“記得……”顧利亞冷笑一聲,以嘲弄的口吻說,“這是師父在收我們為徒的時候,對我們說的話——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我照他說的,破了那麼多案,捉了那麼罪犯,經歷了那麼多風險,結果到最後的最後,他還不是把血影刀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