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寧靜而悠閑的午後,強烈的日光著實令人昏昏欲睡。驀然間傳來“砰”的一聲響,睡著的人肯定要被嚇醒。這一聲響,來自梅王府後院一隅的書房。
書房裡,梅王蒙剴坐在桌案後,對面的地板上,一隻青瓷精製的茶碗已然粉身碎骨,碗裡的茶水、茶葉灑了一地——剛才那一聲響,正是此茶碗臨終之際的一聲悲鳴。敢在梅王府書房裡砸茶碗的,除了梅王還有誰?可憐的茶碗一定死不暝目,因為惹火梅王的並不是它,但最後粉身碎骨的卻是它……
“你這個王八犢子,真是他孃的越來越荒唐了!我才上京幾個月,你就鬧出了這種鳥事來!”梅王蒙剴以其沙啞、低沉的聲音,無比惱怒地說,“如果這鳥事被天殺的巡察禦史知道了,到聖上面前參我一本,我他孃的全家都要被你給害死!”這個梅王到底是強盜出身,盡管當了十來年的王爺,可那一口的髒話仍是改不了的老毛病。
“現在可不是沒事麼,”蒙剴對面一個白白胖胖、油頭粉面,穿著錦衣華服的男子。以頗為輕挑、圓潤的腔調說,“用得著發那麼大火嗎?”這小子一看就是極萬千寵愛於一身、十指不沾陽春水、一直嬌生慣養、沒見過一點世面、沒經過丁點風浪的家夥。他正是這半年多以來,在襄陽城內四處作案,搞得滿城風雨的梅王世子。
“沒事?奶奶個雄!”梅王兀自氣鼓鼓地說,“你這王八犢子好不懂事——你沒事是因為有人在幫你!要不是胡客錫給你出主意,把那姓卓的鳥人頂出去作你的替死鬼,我看你怎麼辦!”
“王爺過獎了……”旁邊一個陰陽怪調、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為王爺和世子爺效勞,乃是胡某人三生有幸……”這個自稱“胡某人”的,就是設計陷害卓龍的“淫狐”胡客錫。只見他滿頭銀發的,生得又瘦又高、尖嘴猴腮、白皙的臉上還留著兩撇鼠須,形容猥瑣,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還有你顧老弟,”說著話,蒙剴望向坐在下首、自斟自飲的顧利亞,“真不愧是‘江南第一獵人王’的徒弟,這一次實在是他孃的幹得好啊。回頭本王一定向聖上進言,保你做他娘個‘天下第一獵人王’!”
“王爺的好意,顧某心領了,”顧利亞放下酒杯,向梅王一拱手,“什麼‘天下第一獵人王’,不過是虛名而已,顧某所求者,只是這一對血影刀而已!”
聽到顧利亞如此說,梅王蒙剴臉色驀地一沉。他之所以向顧利亞許以好處,目的是要以利益來封住顧利亞的嘴,正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而現在顧利亞公然拒絕了梅王許以的好處,蒙剴不禁會想:“他為什麼不領我的情?奶奶個雄!這鳥人連與自己朝夕相處、風雨同舟的弟兄都能出賣,絕非他孃的重情義之人。他拒絕我,一定是想牟取更大的利益——你個小兔崽子,竟敢把歪腦筋動到了老子的頭上來!哼,反正封口的方法,又不止此一個。你若是乖乖地接受了本王的好意,本王倒也可以考慮留下你……”
“此刀乃家師昔年縱橫江湖的神兵利器,”看見蒙剴臉上神色不善,顧利亞情知不妙,當下趕緊解釋說,“在下追隨先師已有二十三年,出道也有十數年,也是破案數百起,擒獲罪犯不計其數。本以為足可繼承先師之遺志,誰料師父偏心,竟將雙刀贈予師弟……若師弟強於我,我無話可說,但我這師弟,無論斷案、追緝,還是武藝,無一能出我之右。血影刀留在其手中,遲早會墜了先師的威名,所以……”
“所以,你必須在你師弟犯下大錯,做出些有損你師父聲名的事情之前,將這對血影刀奪過來?”胡客錫接過顧利亞的話茬,拈須而笑,說。
屋裡人正說著,突然只聽左側的視窗“砰”地一聲響,一扇木窗被人砸了開來,一個人影如離弦的箭一般,自窗外飛入了書房。房內四人但覺眼前一花,書房中央出現了一個少年——一個身穿著府中僕役制服的少年。
“你奶奶的是什麼鳥人!”梅王蒙剴一拍桌子,厲聲喝叱,“報上名來!”
那少年並不理睬蒙剴,一眼看到腰間掛著血影刀的顧利亞,當下二話不說,一個箭步沖到顧利亞跟前。那少年來得委實太快,顧利亞還未及反應,他人已到了跟前。只見那少年提起左拳,由左至右,一拳重重地打在顧利亞的右臉上。一擊之下,顧利亞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從書房裡飛到了庭院裡。
“刺客,刺客!”梅王世子見況,失聲大叫,“快來人呀,來人呀,這裡有刺客!”
“你這個壞蛋!”那少年顯然沒將其他人放在眼裡,徑直地沖入庭院,來到顧利亞面前,怒目圓瞪,憤憤地喝斥說,“你知不知道,你的師弟是多麼相信你——即使有人跟他說你背叛了他,他也不信,寧可吊在街上,被人打罵,他仍舊相信你,可是你……”
“你是從哪冒出來的小鬼?”顧利亞在聞聲趕來的婢女攙扶之下,站了起來,“這是我們師兄弟之間的事,幾時輪到你這外人……咦,我的血影刀呢?”顧利亞正想拿起血影刀,卻發現剛剛還掛在腰間的雙刀,不知何時,竟不翼而飛了。舉目四下張望,卻見剛才攙扶他的婢女,懷抱著一對血紅大刀,正朝院門跑去。
“大膽女賊,快還我刀來!”顧利亞大吼一聲,如惡虎撲食般,飛身撲向那名婢女。
“路飛!!!”那婢女回頭見顧利亞兇神惡煞地撲向自己,於是放聲大叫,“你小子若不來救我,就一個人自己闖江湖吧!”
那婢女話音剛落,顧利亞只見眼前一花,剛才一拳將自己從書房裡打出庭院來的少年,已經從後面趕了上來,擋在了他和婢女之間,同時一腳掃向顧利亞——原來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路飛,而那婢女則是那美。原來他們在潛入了梅王府中後,路飛聽到這邊有動靜,二人便悄悄來到了庭院裡。在聽到梅王蒙剴和顧利亞那一番對話之後,怒不可遏的路飛沒和那美商量,一腳踹開了窗戶,徑直闖了進去……那美眼見顧利亞被打出了屋子,忽然心生一計,於是將錯就錯,趁機偷走了血影刀。
“幹得好!我先走一步,回頭在卓龍那邊彙合!”那美說完,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庭院。
“你們找死!”顧利亞心中“騰”地躥起了一股無名火。雖然丟失了血影刀,但他的拳腳功夫也不弱,當下便想拿出來,教訓教訓這個小鬼。
這時候,一隊王府衛兵在聽到異響後,趕了過來。
“這裡!”梅王世子站在門口,手指路飛,沖著眾衛兵大叫,“這裡有一個刺客,你們快將他拿下!”眾衛兵聽到世子的命令,不敢怠慢,一擁而上,將路飛團團圍住。只聽得“哴嗆嗆”一陣聲響,刀劍出鞘,劈頭蓋臉地砍向路飛。路飛的功夫可也不含糊,眼見無數刀劍迎頭劈下,路飛左一閃,右一晃,那許多刀刀劍劍先後砍在了空氣上。光閃避而不反擊,這可不是路飛的性格。只見路飛豎起雙手食指,在閃避的間隙,看準目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戳一個中,中者如遭槍擊,無不扔下刀劍,捂著中指的傷處,慘叫連連,滿地打滾。不過蒙剴畢竟是一方王侯,府中衛兵甚多,聽到這邊院子裡有交戰的聲音,分佈在府中其他地方的衛兵紛紛往這邊趕。庭院裡的衛兵是來了一撥又一撥,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敵人雖多,但路飛的臉上,卻絲毫不見懼色,反而是越打越起勁。正當路飛打得興起之時,驀然回首,卻發現不見了顧利亞。路飛不禁心頭一涼:“糟糕,光顧著玩了,卻把正事給忘了——我不是答應了卓龍,把他師哥帶過去的嗎?現在他人都跑沒影了,我可上哪裡找他去啊?”本來路飛已經佔了上風,此時發現顧利亞丟了,懊惱之餘,也無心戀戰,撿了個空檔,腳下一頓,扔下一院子的衛兵,縱身翻過院牆,幾個起落,便出了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