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蘭瑟爾回到了血族,正好趕在一夜離開人界的這個時候。
西蕾恩特讓她回去的,為了避免這次輪回的失敗,為了使星神成功傳位。
她對鉑蘭瑟爾很有信心,不只是因為她在血族中的地位,也因為她的領悟能力。
不過血族的壽命再怎麼漫長,也是有界限的。如果想將那些血族盡數殺光,用星隕的話,可能……
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個念頭在西蕾恩特腦海裡閃過時,那雙燦金的星眸中布上了一層陰霾。
她覺得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活了這麼久,在她的生命中走過的那麼多人,其中大部分都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有些在一開始不能接受的事情,經歷的多了,也就覺得沒那麼難以接受了。西蕾恩特不知道這種態度是淡然還是麻木,她不想去思考,因為一旦去深究,就免不了想起很多事情:墓碑、花圈、鮮血、人們的哭泣聲、灰暗的天空、雨絲……一幕幕的場景在腦海中閃過的時候,胸口會莫名的壓抑,每當意識到自己會産生這種情緒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說到底也還是沒辦法完全看淡那些事。
如果自己永遠待在那片星空,永遠做一個排布著眾生命運的神,不論過眼多少凡界的生死,她都不會有任何感覺。
若不是星神需要換屆,自己便不會體會到這些。或許別人不明白,一個曾經漠然於生死的神在重要的人因死亡而離開自己時,內心的情感碰撞有多強烈。
她可以隕落下無數星辰,但她沒有辦法讓已經死去的星星重新回到天上,同樣也不能把她重視的每一個人從輪回中拽出來。
那唯一一個讓她想不計後果將其從輪回中解脫出來的人,卻從未向她如此祈願過。
跟我說你想永生啊,跟我說你想永遠陪在我身邊啊。
……
西蕾恩特記得在那之後每一個跟她說過“喜歡”的人。
讓她承受愛意卻不能陪她永生。
既然這樣,就由我親手來設計你的星子隕落的軌道好了。就當是回報那份愛意。
西蕾恩特在這個清晨坐在庭院裡,腦內徘徊著與那抹柔和的晨光不相稱的晦暗想法。
賽爾西利安的冬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現在是積雪融化的初春,溫度卻也沒有比冬季溫和多少。
盡管西蕾恩特本人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會發現她的手很冷。
西蕾恩特察覺到有人朝這邊走來,可以聽見腳步踏在尚未融化的積雪與濕漉漉的地面上的聲音。在晨曦的微光中她瞥見了一道身形修長的剪影,光芒在那道剪影身後延伸出了幾支羽翼。但她卻並未加以理會。
直到那人坐到了她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祭司大人。”清冽的空氣中伴隨著一團白霧的呢喃低語與屬於人類的溫度交織在了一起。
是那個已經傾覆的種族曾使用的語言,和那個已經離去的人熟悉的聲音。
朝陽霎時從遙遠的天際流瀉而下,化開清晨的冷意,在大片金紅色的光芒中對上了眼前之人如同將此盡數融進的眼眸後,便在也移不開了。
她記得屬於她的每一片朱紅:唇、鮮血、玫瑰、以及那雙明亮而熾烈的眼瞳。她也記得屬於她的每一片純白:長發、肌膚、羽翼、還有被無盡的輪回洗刷掉所有顏色的靈魂。
白發的女性看到對方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無奈地笑了笑:“這片星空一如既往的漂亮,您無需睜大它們我也會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