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周陰冷彌漫,吞吐入胸口的空氣彷彿冰錐子般,尖利地遊竄至四肢百骸,在身體各處烙下生生被剝去一層皮般的痛楚。
暗無天日的地窖中,陳設空乏,只角落放著個上鎖的大木箱,上頭點著一盞忽明忽滅的細短白蠟,昏黃的光線,將人的身影投映在坑坑窪窪的牆面上,恍如黃泉之下掙紮的痴鬼,而地窖中央的那一隻“鬼”,雙手被綁縛,吊在窖頂樑上,半裸的身軀早已皮開肉綻,如雪般慘白的肌膚上橫亙著細數不清的鮮明鞭痕。
執鞭男子一身黑衣,冷然立於一旁,滿面憤恨的暴戾,抬手正要再為那“鬼”送上一條深刻的血道子,忽的眼中一閃,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黑氣覆上瞳孔,下一刻,“啪”一聲。
令人心顫的鞭聲響起,長鞭抽在“鬼”身側的地面上,留下一條慘白長痕。
痛……
蒼碧耳中一陣嗡鳴,明明自己被割的是脖頸,頸項卻如在逍遙界時一樣,無任何不適,此刻侵蝕他的卻是遍佈周身,火辣辣的鑽心之痛。
“小黑……”蒼碧痛得雙眼都睜不開,勉強撐開一條線,看向身下,沒找到帶著玄色鐲子的茸白前爪,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漆黑的長布靴,“連雲……”
蒼碧的努力往上抬起的眼皮還未找到答案,腦袋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被灌入了腦海。
記憶中的他獨自身處一輛華貴馬車中,掀開車簾看去,明媚春色奼紫嫣紅。
他所處的似乎是一列行商的車隊,前頭兩輛是載人的馬車,庸俗的華蓋拖著搖曳的流蘇,一看便知車主是有錢沒品的富豪人家,後方足有十幾輛載貨馬車,貨物上蓋著厚重的灰布,均有兩名車夫坐在前頭,各個不茍言笑,似乎多說一句話便會被東家剋扣工錢。
車隊平穩正行駛在寬闊的官道上,怡人春風迎面徐來,也送來後方突然殺出的嘈雜聲。
“有刺客!”隊末車夫禁示大喊,立時去拔藏在貨物下的長劍。
來者出手入電,連出鞘的時間都未留給對方,一劍洞穿車夫胸膛。車夫雙眼猶睜,仄身滾下馬車。
一時間後方所有車夫動作整齊劃一,棄車飛身躍起,自主分成兩隊,只六人迎上不速之客,餘下十幾人則面向外,包圍住前三輛載人馬車,執劍守衛。
那刺客一身黑色勁裝,面上也以黑布矇住,只露出犀利雙目,一柄長劍在手中翻轉,挽出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劍光,數息間便將六人性命奪了去。
“不過如此。”刺客口中冷哼一聲,隨手一甩,散落一小片紅豔花雨,融在盛綻春色中,劍尖指地,一步一步向前方三兩馬車踱來。
“保護老爺!”隊首的馬車中有道渾厚的中年男音喊道,“走!”
車夫們得令,又留下八人,其餘紛紛躍上馬車,嚴陣以待,車隊拋棄所有貨物,繼續向前方疾馳。
那刺客身手了得,一點多餘的招式都不擺,只是以常人無法看清的速度翻轉著手腕,在八人中左移右閃,穿行了兩周後,突出重圍,頭也不回追向三輛馬車,而那八名“車夫”,保持交戰的舞劍之姿,如柱鮮血從傷口噴湧而出,紛紛倒地。
“追上來了!”那中年男子一直探頭往後張望,額頭冷汗涔涔地滲出來,朝最後一輛車大喊,“繞道!散開跑!保護老爺!”
三輛馬車登時離散往三個方向,轉入周遭不遠處的林中,蒼碧被馬車震得腹中一陣翻江倒海,從搖擺不定的車簾中看出去,車前共有四名“車夫”,兩人坐在駕座上,另兩人擠不下,幹脆騎在馬背上,奮力驅馬。
那刺客顯然是沖著“老爺”來的,被中年男子那一聲喊,徑直追著蒼碧這輛馬車而來,在林木間飛躍輾轉,不過片刻竟欺至馬車頂上,一劍便送一名車夫上了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