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裡大多是來楊中看考場的學生，嘰嘰喳喳的好是令人心煩。
單手撐著下頜、古靜漪的目光投向了外面，看著他倆嬉鬧著過了十字路口、就這麼騎著揍了，她覺得很難將之前那個一本正經的說出了那樣一番話的霍海、與死胖子追逐打鬧的這個形象合二為一。
很矛盾，也很費解，古靜漪還有著濃重的疑惑，甚至於她回到了家也難以釋懷，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的判斷出了問題、還是說這個男生真的有些特別？
那天他在操場上以一敵七卻大獲全勝，用牛津字典砸的人滿臉是血、滿頭是包的霸氣，還是挺帥氣的呢……
“囡囡啊，出來啦，開飯嘍……”
“哦，來了……”
思索被打斷了，古靜漪本能的應了一聲，等站起身來才發現回家這麼久了自己竟然全用來發呆、用來想事兒了，關鍵想的還是在這邊才認識不久、很快也就會再也不會有來往的一個男同學，要是讓她的那些個朋友們曉得了、還不知道要笑成什麼樣兒呢……
臉上有些燒，古靜漪用涼水洗了把臉這才開門出來，見老媽正端著兩個盤子從廚房裡過來，趕緊過去接過一個，見是自己最喜歡的清蒸桂魚可就眉開眼笑了。“媽，還是你好！爸每天不是鹽水鵝、大肉丸子就是豆腐絲、跟包子，吃的我都胖了三斤、成了標準的食肉動物了！”
“什麼呀？大肉丸子？那叫獅子頭！豆腐絲？那是邗州這邊的特色、叫大煮幹絲！老張以前是機關食堂的大廚、一級廚師呢，”從樓上走下來的古爸、忙不疊的叫起了屈。“還有啊，鹽水鵝是這邊老百姓天天會買的，能天天吃著那就叫做幸福，邗州人說的吃早茶就是吃包子、吃大煮幹絲，你可不是那‘何不食肉糜’的前進小金、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媽！你來評評理，我就是想吃口青菜、咋就這麼難的呢？爸的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在電視裡說不夠、開會的時候說不夠、講話的時候還說不夠，這又給帶回家裡來了，我都快給他氣瘋了啦……”
古媽樂呵著卻不參與父女倆之間的拌嘴，將手裡的盤子擺在了餐桌上、趕緊招呼著隨著一起下了樓的韓秘書道。“小韓啊，過來坐、過來坐，吃了飯再走……”
“不用了、不用了，您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可不敢擾了您家裡的天倫之樂……”
谷爸見老婆還想出聲挽留他的秘書、擺了擺手便道。“行了行了，你就別攙和了，人家小韓這是要幹著赴岳父的約呢，你可不敢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
古媽有些詫異。“啊？小韓還沒結婚吶？你多大了呀？”
“阿姨，我今年才三十一，就是因為顯老、所以才找不到物件的，結果就拖到了現在成了老大難……”
“現在的女孩子呀、都是太市儈了，老古沒跟我說這事兒，要不然我就幫你在學校裡尋摸一下了，教研組的那個小劉我覺得挺不錯的，今年才二十七、一米六三的身高、溫柔且嫻靜，我倒是覺得……”
“不能聽、不能聽的啊，小韓你就趕緊去忙吧，可千萬別她說的，你是快結婚的人了、耳根子不能軟、更不能不堅定！記住，別管其他人介紹的有多好，只有你自己覺得好的、那才是真的好……”
秘書小韓致了謝笑著告辭，古媽等將人送出去了關上門才問古爸，這個秘書如何？
“還成吧，剛過來什麼都還沒摸清楚呢，秘書處也就這小夥子背景比較幹淨，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分寸、知進退，培養一下不比小王差多少……”
知道老爸說的小王、是他以前的那個秘書，古靜漪坐下來可就打趣道。“爸，怎麼覺得你有成為紅孃的潛質？小王叔叔也是成了你的秘書、就找到了物件結了婚，現在這個韓叔叔、好像也要結婚了，你要是不幹了、退下來了，那你幹脆開個婚姻介紹所吧？”
古媽有些惱了。“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什麼不幹了、退下來了？說什麼胡話呢！你爸去當紅娘？說出去笑死人啊……”
“哎，孩子嘛，是要有想象力的，對不對？再說了，現在不是鼓勵幹部停薪留職下海經商、帶薪進修學位、實行離職買斷補償金制度的嘛，要是當紅娘有前途、倒也未必不可以考慮，以前搞理論的時候總覺得縣市級的一把手大多是隻會說、不會做的，等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才曉得，並不是主政一方的沒有思路、沒有能力、全都是草包，而是扯後腿的多、辦實事的少，這個關系、那個背景的，想要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是真的難啊……”
古媽有些奇怪了。“怎麼個意思？上次你不是說招商引資推動的挺順利、也挺快的嗎？誰敢跳出來在這種時候給你扯後腿？”
“倒也不是說光明正大的扯後腿，可開發礦業資源、環保這一關是真的難過啊，邗州市的財政幾乎是依託於兩大礦企，號稱是邗州首富的白盛昌的灣埡礦業在走下坡路，引進的外資只願意提供資金、卻不肯提供精煉的技術和裝置，源博礦業的老許號稱是黃金大王，可開採技術落後、汙染嚴重的不得了，別說是想要治理了，就算是讓他確保不擴散都難，省裡面突然對環保這方面重視了起來，你說這事兒豈不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兩全其美，難啊……”
“經濟發展總歸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資本主義國家的原始積累過程、還不是一樣充滿了血腥、暴力、欺詐和汙染？憑什麼省裡要在邗州搞這什麼環保試點？當時要你來的時候可沒提這方面的情況，我覺得還是有人在後面搞鬼、想要給你穿小鞋，不想讓你舒坦了！你都躲出來了、他們還想怎樣？不成！等靜漪考完了、咱們要帶她一起去找她姥爺，咱們不欺負人、可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欺負了，要不然我哥他們可有的笑話呢……”
好不容易全家能坐在一起吃頓安生飯，這筷子都還沒怎麼動呢、古靜漪就察覺到氣氛不對頭了，賭氣式的拍了桌子。“爸！你保證過吃飯的時候不談正事兒的！怎麼我媽剛過來、你就非要在吃飯的時候說這些？這飯還要不要吃了呀？”
“我的錯、我的錯，我道歉、我道歉！對了，看過考場了？怎麼樣？楊中雖說比不得省一中那種國家級的重點高中，但在這邊可是首屈一指的好學校，尤其是楊中的那個什麼地招班、據說比省一中的重點升學率還要高，都是從地區拔上來的尖子，你可千萬別小看了人家……”
話題終於回到了自己身上，古靜漪邊吃邊說著自己所瞭解到的情況，最終還是沒忍住、將早上在那鴨血粉絲店裡的事兒給說了出來，希望父親能幫著分析一下，到底是那個男生看待事情的角度與眾不同，還是說他生性膽小、不敢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挺身而出？
“膽小？應該不會吧？你不是說那個男生把幾個地痞給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那次是他的運氣好啊，翻牆過去正好撞見了特警隊的夜訓，否則還不知道會不會被打死呢！”
“可是你不是還說他在操場上以一敵七、大展神威的嗎？”
“不一樣啊……”
“停停停！你們父女倆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古媽知道是牽涉到一個男生、但卻不明白女兒怎麼會對這邊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生如此上心。
父女倆相視而笑，轉過臉沖著古媽便道。“秘密！”
父女倆的異口同聲、令古媽瞬間垮了臉。
父女倆的笑聲在餐廳裡就此蕩漾了開來，古媽欣慰卻也有些心酸，女兒寧願跑到邗州這樣的小城市卻不願意繼續留在省城，顯然問題不只是在女兒的身上，她是否需要反省、是否需要更多的盡到為人母的責任，似乎一下子就成為了眼下所必須正視的嚴肅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