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這就準備讀了。”袁靖淵看她一眼,坐回書桌後,就見她臉色微僵,但仍禮貌的朝兩人點頭行禮,這才步出屋外。
見她嬌小但挺直的纖細背影,袁靖淵突然有些不忍,他深吸一口氣,“袁伯父,我在想……”
“那丫頭,你心軟也好,心硬也罷,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疏遠才是對的。”袁泰均走到桌前,再次打斷他的話,一邊拿起書桌上的書籍翻看他書寫的眉批,想法通達,字跡雅緻有力,天資聰穎,是可造之材。
袁靖淵心裡卻是五味雜陳,思緒有些煩雜,焦黎兒畢竟陪了自己近十五年,從何疏遠?而她是他的家人,疏遠又哪裡是對的?
袁泰均似是看出他的左右為難,又開口,“伯父是為了你好,一個好的妻子,要與自己地位學識相當,才能舉案齊眉,再說了,一旦有了功名,走上仕途,你該娶的也要是名門貴女,哪能是一個比丫鬟還不如的村姑?日後,如何擔起當家主母之責?”
袁泰均隨即再提了一回,讓焦黎兒到近郊的明葉山莊去住,待到明年考完試,兩人的婚事再重議。
這一回,袁靖淵沒有意見,光想到她又要去擺攤掙錢,不在乎他人如何看他,他心裡就憋著一口悶氣,她雖然識字,但做不了學問,無法如書中所述紅袖添香,除了滿口極殺風景的生意經,根本無法跟自己談論詩詞歌賦,這也是他難以接受她作為妻子的理由。
再者,她在這裡沒人說話,無所事事,心情也煩悶,山莊在郊外,她也許能自在些。
袁泰均見他終於被勸服,回到自己院子,便跟妻子說了。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葉氏身邊的得力嬤嬤就往松濤院過來,直接敲了小廂房的門。
焦黎兒對她的到來完全困惑,畢竟,這是從一個多月前踏進這座府第以來,唯一一個主動找她說話的人。
她熱絡的又是端茶又是找茶點又是請她坐下,雖然兩人沒交集,但她知道這位嬤嬤身份不低啊,是在葉氏身邊伺候的。
老嬤嬤看她走來走去的,頭都要暈了,好不容易見她坐下,她也暗籲一口氣,原先開門見山的就要說出來意,又怕她不願意,遂拐了個彎,“姑娘想想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恩將仇報,你能長這麼大,不都是袁秀才夫妻的恩德?”
“恩將仇報?”焦黎兒眨了眨眼,不懂嬤嬤想動之以情。
“沒錯,堂少爺日後是有大前途的,可是姑娘看看自己,別比別人,就比府中的蘇姑娘,她相貌秀麗,面板白皙,也有幾分才情風韻,更甭說,那些高門貴族裡知書達禮的金枝玉葉是如何的出色了,”老嬤嬤說話輕,神情也溫和,無咄咄逼人之感,她握著焦黎兒的雙手,將她曬得黝黑的雙手翻至手掌心,就見上方的薄繭,“就瞧這雙手,都比我這老嬤嬤的要粗糙,姑娘聽我一勸,你若真的愛袁少爺,就離開他吧。”
“離開?”她喃喃低語。
“是啊,老爺安排姑娘住到京郊的明葉山莊,直到堂少爺明年考完試,堂少爺也已經同意了。”
焦黎兒一愣,雙手不自覺的握拳,“真的嗎?他也同意了?”
“姑娘要不信可以去問,只是,姑娘記得,若為了他好,就接受這安排,萬勿讓他為難。”老嬤嬤看似苦口婆心,實則就是要她放手。
焦黎兒心思沒轉那麼快,她當然要問的,她想也沒想的就起身越過老嬤嬤,步出房門往書房去,房門外兩名小廝顯然也已經被交代過,這一次,她並沒有被攔阻。
一進書房,就見袁靖淵專心的在讀書,見她進來,他即抬頭,俊美的臉上有些微的不自在。
她頓時就明白了,不知該悵然還是該覺得委屈,“恩將仇報”四字又閃過腦海,所以,他真覺得她是燙手山芋?
好吧,其實,她心裡早有底,對他也怨不起來,原本兩人之間便只有責任,並無男女之情,既然兩人都沒有那方面的想法,不過是爹孃自己一頭熱,她便放手,爹孃那裡自己再做解釋吧。
她笑著點頭,“那你好好保重,姊也預祝你高中。”她這也算識大體,懂事的行為吧。
沒有一句埋怨,沒有一滴眼淚,那雙澄澈的明眸竟還帶著滿滿的笑意?
袁靖淵呼吸一緊,直視著這張彷彿帶著陽光的笑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