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涼,冷靜,理智,本該是這雙眼中僅有的色彩。
現在又多了幾分空白和茫然。
在溫璨面前,好像他如何極力偽裝,都無法掩蓋骨子裡的低微。他習慣仰望著這個人,看她在她繽紛絢爛的世界裡活得驕傲燦爛,周邊總是圍繞著許多人,而他只是其中一個,並不會被她過多留意。
他本來就是人群中孤僻的那個,很難被人注意到,更何況是她。
宋清闌雙手撐著洗漱臺,忽地輕蔑一笑,不是在笑別人,是在笑他自己。
久違的ktv的躁動歌聲又從記憶深處傳來,將他整個人包裹。迷亂的燈光,和幾個同學蹦跳的歡快身影,一齊出現在他眼前。
而他與這熱鬧格格不入,獨自倚靠在大包廂的牆角座位,腿邊安安靜靜地置著個禮物袋。
宋清闌長睫輕抬,視線沒有任何偏移,直直望向點歌臺那邊笑得幸福的女孩。
她手裡還拿著瓶酒,旁邊的朋友將麥克風遞到她嘴邊,她便推搡著在節拍間輕聲唱兩句。
不過是高考後一個簡單的初中同學聚會。
他應當對這種事不感興趣的,可組織的人是溫璨。
時隔三年,再次看見她在初中班群裡發著訊息,年少的宋清闌指尖觸著螢幕,一瞬不瞬地盯著。
生怕錯過了什麼。
於是,他答應了來參加這次同學聚會,甚至在此之前,費心費力了很多天,準備了一份微不足道的禮物。
他想跟溫璨說點什麼。
不知道能不能說出口,宋清闌希望可以。
而他又大概能猜到,溫璨收到他的禮物,和一份倉促的表白時,表情會多麼詫異和震驚。
畢竟他們只是當過一個半月的同桌罷了。
隨便,被拒絕了也無所謂。宋清闌當時想。
可當真正隔了這麼多歲月再次見到她時,他又覺得自己膽小得可怕。今天的他哪兒哪兒都不夠好,穿的衣服不夠好,可能不能讓她喜歡;送的禮物也不夠好,她一定已經見過很多大差不差的了。
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也一點都不好。嘴巴總是很笨,說不出什麼討女孩歡心的話,也許到了真的要表白的時候,他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宋清闌耳邊的歌聲像變得很遠很遠,他什麼也感知不到,只能聽見自己胸腔裡一下一下重重鼓動的心跳聲,放在腿側的手指無力地蜷著,掌心冒了點汗,是緊張所致。
溫璨大概從進包廂後就沒有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很喜歡她,將她簇擁著,暢聊天地未來,和一些過去零散的回憶。
來參加聚會前認認真真準備禮物、絞盡腦汁思考表白臺詞的宋清闌,覺得被拒絕了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
反正他從小到大都在被拒絕,被否定,被時不時地貶低。
他早就形成習慣了,聽到這些也不會有太大的波瀾,他可以掩飾得很好。
可當宋清闌終於鼓起勇氣,在聚會快要結束時,把喝得有些爛醉的溫璨叫出包廂,站在她面前時。
他發現,他好像還是會害怕被她拒絕的。
但她有什麼理由不拒絕他呢?
他們從來沒有很深的羈絆。即便短短牽扯過一段時間,溫璨大概也早就忘記了。
只有他一個人固執地記著。
而他親眼見著身前的女孩被突然出現的男朋友摟著,半靠在那人懷裡,還沒醒神就迷糊不清地睡過去時。
那一刻,宋清闌才明白,他連被她親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