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聖代遇到熱薯條融化得很快,所以淩舒在加快進食的速度,看起來把心思放在食物上更多。
林昀盡量憋著眼淚,不敢進氣也不敢出去。
薛懷躍沉默著推了紙巾過去。對淩舒的做法他沒有意見,只是想不到,淩舒骨子裡面會這般的韌,會在痛苦中狠著心做對自己更好的選擇。
比他目前所瞭解到了更清醒強大。在常人看不見的地方,生長出了堅實的能自我保護的外殼。
薛懷躍希望有一天她的心狠果決不要用到他身上。淩舒有時候展現出的冷硬,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勝於他競爭中碰到的對手,不是每個人都有壯士斷腕的決心的,尤其是看起來柔弱如蒲柳的人。
“我爸媽傷害你的事,你一定要連帶著怪到我頭上嗎?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對我不公平?我們的親情就可以一筆勾銷嗎——”
“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你和你爸媽才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你要求我在情感上對錯分明像機器人一樣完全不牽連到你,實在是太理想主義異想天開了。與其在我們往後的相處中,我時不時對你怨恨憎惡,還不如給彼此都保留一點小時候的美好回憶吧。”
淩舒不想看林昀。
男孩子眉目張開了後五官像媽媽,林昀瘦削的身形還像養父,在外形特點上結合了養母的選擇性柔軟和養父的鋒利,總之,叫淩舒一看到就太陽xue作痛。
“那你跟我說,你跟我說,你怎麼樣才能再跟我成為一家人?我畢業了賺錢還你好不好?十倍、百倍地還你好不好?”
淩舒徹底嗤笑:
“你還是不懂,這不是錢的事情。錢買不來真感情,但可以毀掉。”
安然地給林昀揭示了這個道理。
桌子底下,膝蓋抵著薛懷躍的膝頭,有難以察覺的顫抖。
薛懷躍更用力地抵過去。
他在的。
會始終猶如驚濤駭浪後的岸。
接住淩舒壓抑著的又隨時會洶湧的情緒。
“你不管我了是嗎?”
“我為什麼要管你?你有你自己的家人,我也有我的。”
腦子裡過了一下淩家的那些人,說服力不是很足,淩舒的手指鑽到薛懷躍的掌心底下,拾起他一整隻手,握給林昀看。
“這是我未婚夫,我們即將成為最親密的家人。請各自過好人生吧。”
薛懷躍在她的緊握中,手心出了汗。
他覺察到了他在淩舒的視角裡成為了一具有用的木偶,以一個完美的殼子為淩舒提供想要的身份,至於芯子裡的靈魂是怎樣的,不那麼重要。
他有些坐立難安。
林昀想哭嚎想吶喊,但這些法子已經挨個用過了,從小時候第一次耍無賴開始淩舒就沒有忍讓過他,這也導致了他骨子裡養出來的唯淩舒命是從的習慣。這是一張成年人世界法則的談判桌,他是一個兩手空空的小孩。
最終林昀的憤怒與不甘轉嫁到了薛懷躍的頭上。
林昀憤然指著薛懷躍道:
“你要嫁給他?你隨便找個有兩個錢的人就嫁,然後和別的男人一起永遠生活下去?我們才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你為什麼會選擇他?因為他有錢是嗎,我以後也會賺錢,我會出人頭地,爸媽虧欠你的我能通通補上來都不止。”
薛懷躍沒在乎小孩子走投無路後的胡言亂語。
側頭凝望著淩舒不同以往理智又冰冷的眼睛,他會成為她的家人,應當是值得開心的。多年索求即將達成,腦神經卻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給他有危險來臨前的警告。
淩舒臉上幾乎已經是譏誚了,還笑出了聲:
“你想多了,你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連前三都排不上。哦,不過,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我們能重歸於好的提議——”
林昀隨著淩舒拉長的聲調震顫,期待著最後的救贖。
薛懷躍恍若置身於一場淩舒對一個小孩子單方面的碾壓,並且在這個時刻發覺,在與淩舒的相處中,他才是心軟慈悲的那個。淩舒會對誰心軟呢?會給誰留有一條到達她內心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