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著他到中心湖喂魚,即使是冬日,湖泊裡的錦鯉依舊成群嬉戲,水鳥垂頸在湖中覓食,專注看著湖面上纖長雪白的身影。
喻禮說:“這裡本來沒那麼漂亮的,我祖父雖然是喜歡讀書,但戎馬出身,審美其實很一般,園子都是我媽嫁進來之後重新佈置的。”她指了指湖心中小塊的棲息濕地,“那裡本來喂養著黑頸天鵝,是喻董的傑作,據說這種天鵝象徵著愛情,我媽覺得俗氣,把天鵝捐贈了。”
喻禮說起父母的愛情故事,言辭溫和,神情平靜,並沒有顯出雀躍豔羨之類的情緒,似乎只是隨意點評著一條流經到她身邊的、不容忽視的河流。
程濯捏了捏她指骨,“要不要聽聽程董和梁董的愛情故事?”
喻禮立即搖頭,“我對程董和梁董的過去一直有濾鏡,你不要打破這個濾鏡,讓我一直覺得他們是神仙眷侶就好。”
“好。”程濯垂下眼,指尖勾起她一縷發絲,慢慢抹到她耳後,“你對婚姻還是很有期待的,對麼?”
這個話題其實有些過了,他們自從交往,從沒有談過婚嫁話題,程濯只是淺淺試探,如果她排斥,他會即刻收回話題,當做什麼沒有發生。
喻禮沒有迴避,仰眸看著他眼睛,“是的,我對婚姻很有期待,而且,我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擁有完美的婚姻。”
至於上一段婚姻為什麼失敗?
喻禮理直氣壯忽略這個問題。
程濯眸光微頓,亭廊中吹過的涼風掃清心中飄蕩的浮緒,他幾乎意識到什麼,剛要開口。
一道陰冷的聲音破開寂靜寧和的氛圍。
“妹妹原來在這兒。”喻景堯站在廊下,似笑非笑望著眼前一雙璧人。
他消瘦許多,眼下一片烏青,眼神直勾勾盯著喻禮。
似乎想透過眼神,穿破她身上淺青色的衣裙,直戳到皮肉裡。
喻禮一如既往不喜歡他的眼神,那種黏稠得似乎在翻騰的慾望在他眸中滾動,總讓她想起過去的事。
喻禮一直迴避著那些骯髒的過往。
她不能永遠困在痛苦的回憶裡。
她積極往前走,迎接新世界。
但,隨著回憶的湮滅,她對始作俑者的恨意也逐漸淡化,她幾乎忘掉,她曾經有多麼恨喻景堯。
如果當年她知道喻景堯並非喻家的骨血,那麼被拖到院子裡燒掉的就不只是一座架子床。
回憶上湧,最先埋沒心髒終於不再是恐懼,而是痛恨。
她開口,嗓音清冷,似乎被寒水浸過,“哥哥有事?”
喻景堯被她隱含厭惡的目光刺到,手指發麻,他第一時間垂下臉,洶湧的氣勢如潮般回落,悶在地心裡,平靜的笑,“沒有。”
他一直以為,當年他們只是困囿血緣不能在一起。
事到如今,恐怕並非如此。
謝琬音巡著亮光走過來,剛好看見兒女對峙的一幕,她眼神顫了下,下意識想把程濯支走。
家醜不可外揚,這是他們的家務事。
“程濯,你辛苦了,先回去,等他們兄妹倆把事情說清楚,我再讓禮禮去找你。”
程濯沒有應,目光投向喻禮。
喻禮攥著他的手,淡淡回謝琬音道:“我跟二哥沒有什麼好說。”
有什麼好說?
除非他把她當親妹妹看待,不然,她不會再像對待親哥哥一樣寬宥。
這幾天,她全想開了。
折磨自己有什麼用?
她已經做到無愧於心。
謝琬音怔了下,她從沒見識過喻禮這般強硬的態度,她一直溫雅而寬和,在董事會鬧成一團、董事們上竄下蹦的時候,她依舊如同置身江南煙雨一般,唇邊含笑,優雅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