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時,撞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對待細節大多嚴謹,哪怕紆尊降貴做家務,也並不會覺得有面子上的折損,反倒無比從容。見到她的一瞬,黑眸有片刻的驚豔,旋即拿起外套,朝她伸出手,“都收拾好了,走吧。”
她其實很早就設想過婚姻的樣子,也曾在讀書時期,和朋友互相交流過想法。大家普遍認為,幸福婚姻往往取決於男性,倘若對方願意分擔家庭中的隱性付出,那麼婚姻將不再只是男性受益,成為雙方的避風港。
譬如浴室濕漉漉的牆面,窗框累積的灰塵,以及廚房水池的濾網,這些總是會忽略的瑣碎細節,需要付出佔比相當大的勞動,卻很難被人在意。
路青槐同他對視的那一刻,想的不是自己放在收納包的貼身衣物被他看見的尷尬。
而是恍然大悟,原來她曾以為只存在於烏託邦中的美夢,此刻正踩著扭曲折疊後的時空,真實地展現在她眼前。
“你怎麼把我的東西也收拾了?”她問。
“長途飛行很消耗精力,我怕你明天狀態不好,順手就收拾了。”謝妄簷濃眉折了下,“怎麼了?”
路青槐笑容明媚,故意揶揄他,“我還以為你是田螺姑娘。”
“田螺——”
謝妄簷碾過這個詞時,停頓了半秒,眉峰很輕地挑起半邊,“再怎麼樣,也該是田螺先生,不是姑娘。”
本以為他在意的是這個指代的詞,沒想到他自己倒是承認了。
路青槐被逗笑,“那就謝謝田螺先生?”
諧音詞丟擲來,謝妄簷也無奈輕嗤一聲,撓了下她的掌心,沒什麼壓迫力地警告,“以後不許叫這個稱呼。”
謝妄簷所說的那家中古店人有點多,路青槐不太喜歡熱鬧的場景,於是兩人沿著文藝複興時期修建的長街古巷慢慢散步。
每路過一個地方,她都像個記錄者在拍照。
其中一張,是在裡特爾宮拍攝的,兩人掌心相扣。
謝妄簷很配合,“待會要發在群裡?”
“是的。”路青槐看了眼圖片,他的手很好看,沒什麼可修圖的地方,“長輩們應該會很想知道,我們有沒有在認真度蜜月。”
整個蜜月為期七天,兩人從盧塞恩到因特拉肯、少女峰,沿著阿爾卑斯山脈到採爾馬特,路青槐拍了許多風景照,記錄下具體地點,她分類細致,不單單只像是用來應付長輩。
謝妄簷見她認真,聲音輕著:“這些照片你後面還有別的用處?”
“我打算列印出來,做成一本旅行集冊,在淘寶上找商家印出來,送給南城孤兒院的孩子們。她們雖然現在沒有出去看外面的機會,但可以照著地球儀,一點點加深對整個世界的印象。”
路青槐說這話的時候,日出的光從阿爾卑斯山脈頂上漫反射進了車裡,將她周身鍍上一層金輝。同他在青川科技的會議室裡,看到她自信綻放時不同,這時的光是柔和的,似水般清潤。
他很難控制自己此刻的目光不被她吸引。
除夕夜他用吵架的矛盾糊弄父母過後,趙月在微信上給他發了訊息,她在醫院工作,見慣了生死離別,難免更加通透。語重心長地說,路青槐這樣的女孩子,不論和誰在一起都會過得很好,因為她本身就是讓人移不開眼的人。
哪怕對方不是他,她一樣能有讓自己幸福的能力。
之前明明想過這個問題,事實再度擺出來時,他卻發現心口酸墜得難受。
謝妄簷將思緒扯回,第三天下午,他尋了個藉口同她分開,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個行動式相機。路青槐眸中閃過驚喜,開心地鼓搗著引數,“你剛才買的?”
“從團隊那拿的。”
她看了下記憶體卡,完全沒動過,怎麼看也不像是舊的。
謝妄簷口吻平淡,“反正他們也不怎麼用這臺,你拿去拍照吧,將來列印照片的清晰度也高一些。”
他安排的導遊團隊只負責帶路、訂酒店,攝像機都沒見著一臺,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她剛說完要做的事,相機便雪中送炭般出現。
饒是這樣想著,路青槐還是不動聲色地說:“幫我跟他們說聲謝謝。”
“嗯。”謝妄簷見她安心收下禮物,眉眼間含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下一秒,懷中驀然撲入一陣溫軟,他身體僵直了瞬,意外她竟會主動抱自己,垂在兩側的手臂緩緩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