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槐嗯了聲,細若蚊吶。
“昭昭。”謝妄簷喚她,傾身靠近時,似有淺淡的茉莉香氣纏繞而上,他眼尾鬆了下,“你右後方有個調節按鈕,將座椅放平會更舒服些。”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空寂。
她似是睡得並不安穩,小巧挺翹的鼻尖輕皺,眉心擰成了一個結。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
沉思良久,謝妄簷掌背落在她額間探了探。
她的額間燙得驚人,從圍巾裡露出來的一截脖頸隱隱泛著紅,似有薄汗氳出。或許是處在睡夢中的緣故,察覺到他比她稍低的體溫,驀然抓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掌心往自己臉頰貼緊。
羽絨服領口本就寬大,她沒有將拉鏈拉到底,經過這麼一掙,大片白皙的肌膚暴露在視線中。
謝妄簷喉結滾動,剋制地移開目光。
溫沉的語調含著自己都未能捕捉的喑啞,“昭昭,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怕她沒聽見,他清嗓過後,又重複了一遍。
她輕輕哼了聲,蹙緊的眉梢似是不滿他的離開。指尖交握的地方反倒收得更緊。
這是很沒安全感的表現。
謝妄簷趨近無奈,只能用近似於哄小朋友般的語氣,“昭昭,你先鬆手,我才能開車。”
路青槐悠悠轉醒,入目便是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顏。他坐在主駕位上,身體卻是往她的方向傾斜,向來端方自持的人,襯衣因此而繃緊。得益於他常年鍛煉,寬肩窄腰在單薄的布料下,幾乎無所遁形。
她沒怎麼去過健身房,但刷到過許多身體格外健壯的男博主。過分誇張的鼓脹感她難以欣賞,薄肌又覺得缺乏一定的荷爾蒙張力,而謝妄簷胸腹處的肌理,讓她覺得恰到好處,哪怕僅掃一眼,都讓人面紅心跳。
這樣盯著別人看已經算是越界,路青槐斂了斂眸,“謝先生。是到了嗎?”
“最近流感肆虐,你可能生病了。”謝妄簷語速慢下來,很輕地抬眉示意她,“我正準備帶你去最近的醫院。”
經他提醒,路青槐這才意識到,她正抓著他的手當作降溫貼!
“對不起……”她口幹舌燥,說話帶著生病的熹微虛弱顫音。
好在謝妄簷沒有介意她的冒犯,兩人心照不宣地掠過了剛才那一瞬的心猿意馬。
“不用麻煩了。”路青槐回憶了下自己的症狀,輕微發熱、頭痛、鼻塞,以及畏寒,“大機率是風寒感冒,待會我去買點抗病毒顆粒就好。體溫計、布洛芬、傷風感冒沖劑之類的,謝先生那裡有嗎?”
“常見的藥醫療箱裡應該備齊了。”
謝家各處常備的藥都是趙女士一手配製,她本就是協和的心內科專家,格外注重急救類藥品的配置。根據每家的情況列了清單,仔細記錄了藥品保質期。
她不肯去醫院,謝妄簷也沒再堅持,見她對這些很熟悉,“我記得你本科和碩士不是醫學類相關。”
“嗯。在國外就醫很貴,所以有看一點醫學科普類影片和書籍。”
“一個人在外留學,的確辛苦。”
謝妄簷知道她這段留學經歷,車輛重新回到道路上時,被埋藏在深處的記憶隱約閃過一些片段,但並不真切。
斯坦福knighthennessy學者專案畢業的全額獎學金碩士,能夠覆蓋日常支出,不過偶爾會有彙率變動,以及意外情況,僅靠此作為經濟來源,的確拮據。這段經歷路青槐沒有提及太多,謝妄簷也不難想象她曾熬過怎樣一段輝煌又艱辛的時光。
轉彎燈點亮,在滴答聲中,謝妄簷漫不經心地問:“你之前參與過在法國的專案嗎?”
聞言,路青槐有片刻的怔愣。她和謝妄簷的初見,便是在她為了準備競賽時,惡補了兩個月法語的前提下。只不過那時的身份差距太大,他是投資競賽專案的投資者之一,而她只是位前途未蔔的學生,需要靠專案經歷來豐富簡歷,以及用獎金支付回國看望院長的機票、火車票。
“有。謝先生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路青槐壓著隱秘的雀躍心跳,故作冷靜地詢問。
“沒什麼。”謝妄簷音調沉啞,似是無心的隨口一問,提醒她:“你還在發燒,盡量少說話。身體有異樣記得告訴我,清湖灣附近還有個醫院。”
關懷的話湧出,路青槐也不好繼續引導。兩人心神各異。
謝妄簷望著前路,有幾秒短暫的出離,旋即很快恢複如常神色。
路青槐優秀明媚,如同一束清婉寧靜的陽光,怎麼會有結巴到臉色漲紅的時刻。
他很快否認了這段停留在心底,至今困擾他,但又沒有留下絲毫波瀾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