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然停下來,路青槐正在欣賞佈景的巧妙之處,一時沒注意腳下青石板路的臺階,往前踉蹌幾步。
她的平衡性還算不錯,偶爾被絆並不至於摔倒的地步。
視野裡,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遞過來,穩穩地扶在她跟前。謝妄簷很剋制,臂膀並未碰到她,大概只是出於對世交家妹妹的照顧。
她第一次和他距離如此之近,屬於他的,清冽又冷然的雪松香氣充盈鼻息間。
路青槐緊張的時候,特別容易臉紅。從脖頸到耳後連綿一片,白瓷肌膚上泛起緋色,燙得她心跳也跟著輕輕加速。
她輕撐在他的腕骨處,借力站穩,而後迅速抽回手,沒有絲毫的猶豫。
“抱歉,我剛才沒有仔細看路。”路青槐站定,雙手垂落在身側。
月光薄霧輕灑,謝妄簷身高的壓迫感有些強。
路青槐有些出神地想,大概要更高一點的女孩子,才能和他稱作相配吧?
比起她的侷促,謝妄簷則顯得鬆弛,從善如流道:“是我的錯,突然停下來,忘了提醒你。”
“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不要改口喚我三哥?按年齡的話,我比路家平輩大幾歲,大家都習慣這麼稱呼,你叫我謝先生,顯得有點生分。”
路青槐瞭然接話,“是怕謝爺爺怪罪吧,我明白。”
她本想試著喚一聲三哥,奈何心裡將他放在高臺明月的位置,一時有些難以啟齒。
“嗯。”謝妄簷沒太在意,握住手機同謝老爺子的部下發了條訊息,抬眸對她道,“上樓吧。”
“好。”
包廂單獨佔據一棟樓閣,玻璃窗將圍爐煮茶的地界隔絕在外,屋內烤著暖氣,看上去就是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
路青槐從前很討厭冬天,因為南方城市氣候濕冷,寒氣鑽心透骨地往裡鑽,寫字時手腳凍得僵硬。晚上孤兒院的熱水供應量有限,要是去晚了沒排到號,接不到滾燙的熱水,將手置放在其中捂一捂,很容易長出凍瘡。開春時又癢又疼,很是折磨人。
路家讓她見到了很不一樣的冬天。
謝老爺子端坐主位,路老爺子位置稍次,其餘幾個長輩都是生面孔,路青槐只認得路建華夫婦,也就是路灩雪的父母,她的親伯父。
見到她,謝家那邊的長輩皆湧出動容。
路灩雪剛從交警那脫身,後腳到,將外套遞出去掛著,“昭昭,你們路上沒堵車嗎?”
“沒有。”
路青槐的父母已故,長輩們太過顧及她的情緒,珍而重之,反倒不知如何開口介紹。還是路灩雪讓侍者拉開座椅,將路青槐安置在她旁邊,跟她對話,將澀然僵滯的氛圍推回去。
“行車記錄儀上傳時出了點故障,鼓搗半天都沒調出來。要不是那年輕的交警還算機靈,我今天恐怕趕不過來了。”
謝老爺子旁邊保養得體的中年婦人嗔道:“下次遇到這種不講理的,直接跟你鄭叔知會一聲就行,哪裡用得著跟輔警交涉。”
路青槐正在根據聲音努力辨別記住人臉,路灩雪笑回:“年底了,鄭叔忙得腳不沾地,打擾他多不好。”
“一句話的事。”
客套完,路灩雪悄聲同路青槐耳語,一一介紹在場的人。
路青槐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很快在這三言兩語的對話中,梳理瞭解謝家現狀。謝老爺子的妻子出身書香門第,幾年前因胃癌去世,膝下育有兩子。謝妄簷的父親是小的那位,孫輩裡的老大和老二,都是由長子所生,剛才說話的,就是謝妄簷的伯母。
她一邊暗暗記下,一邊忍不住對謝妄簷好奇。
原來他是家中獨子。
百度百科不會將這些關系透明化,難怪她先前搜不出來,差點鬧了將他們三個弄做一家的笑話。
謝老爺子發話,晚輩們瞬間靜下來,視線均往主位彙聚。
“老二怎麼又沒來?”老爺子年齡大了,喜歡跟著晚輩們喊。
“他在國際電影節領獎,過幾天還有個什麼慶功宴,除夕才能得空回來。”
謝妄簷跟老二關系最好,趕在老爺子發怒前,不顯山不露水地安撫道:“亦宵戀愛了,爺爺您要是再催他,沒準連孫媳婦都看不到。”
聽到這個,謝老爺子又驚又喜,不過轉瞬,火藥就轉移了,落在謝妄簷身上。
“今天是給昭昭辦的接風宴,我就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你了,給你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