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音用聲音打破對面的啞巴印象,雖然她聽不懂,但對面聽得懂官話,立馬擺擺手,又跟她嘰裡咕嚕說了什麼。
竺音沒聽懂,但她會賭。
“往北邊走嗎,我可以彈琴抵消船費。”
雖然還是沒順利對話,但她莫名其妙上了這艘以運河航道往北走的商船。
雖然拿著自己的武器,但她還是有些警惕,除了剪了衣角蒙著臉,半夜都依靠冥想代替睡眠,便於防備和快速反擊。
盡管如此,有時候彈曲還是會收到一些不太對勁的目光,竺音能感覺到他們的不善,作為一個回來專程就是為了報複的人,她不會放過路上任何一點不善良,看誰不爽,就在曲中暗中施加小法術,讓這些人聽了就會受自己的惡意反彈。
當然,如果單純喜歡欣賞她的樂聲,他們也會有相應的正面反饋。
竺音給自己的這套小連招取了個名字,就叫曲中鏡,你是什麼樣的人,就會照出什麼樣子。
這種小懲罰招不來天兵,但足以流傳為江湖傳聞,最終變成了百姓口中的神仙軼事。
勉強算安穩到了下一段,商船到了終點,但還沒到竺音的目的地,她還得找別的船繼續往北走,於是又在停留的城鎮花了些功夫打工賺錢,想到謝予言從頭到尾行事的風格,她也不敢太過突出自己的技藝,免得又要動手惹來麻煩,只是低調有時候難免遭遇冷眼,沒關系,她是神仙,她會包容……那必然不可能,包容他們是大神仙才有的格局,她是小神仙,她要報仇,想摔她無相趕走她的同行,吃個面掀人家攤的捕快,還有假意給她船票想拐賣她的人販,她都一一揍了,賺到錢就馬不停蹄繼續趕路。
船行到更北的地方,要換乘走陸路了,竺音找了個商隊,順道幫他們看糧,本來一切還算平穩,結果沒想到行至一處山林遭遇山匪打劫,竺音不主修體術,人太多施法有點顯眼,但也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她的無相是神器,人間武器絕無可能撼動分毫,於是竺音拿著笛子邦邦就打斷了數個山匪的鐵劍,中間還不小心中了遠處弓箭手的一箭,不過沒關系,只是沾到了衣角帶點面板,晚上吹個笛子修複一下。
忍著痛,她還是面無表情地接受了商隊的感謝,所幸官道驛站不遠,那些山匪退得很快,否則她又得多耽誤幾天了。
臨別前,商隊還特意多給了她報酬,感謝她的幫助,商隊出手闊綽,接下來的路,她至少不用賣藝為生了,更值得高興的是,他們還給了她一匹馬,有了這匹馬,她相信……
路遇江湖人士尋仇,在一家茶館水裡下毒,她的馬被毒死了。
看到馬兒嘶鳴一聲,閉上眼睛,竺音已經很久沒體會到這種悲痛的感覺了,這比瑞碧特意想讓她經歷的那些讓人難過多了。
她要殺了下毒之人,給她的小馬和茶館夥計報仇。
因為江湖紛爭,又耽擱了一天,馬兒也沒了,所幸離京城大概只有一百裡了,竺音決定走路過去,快的話,說不定不到兩天就走到了。
只是她低估了這一路風餐露宿和夜夜冥想的奔波之苦,才走三分之一,她就累得要掏笛子奶一口自己。
走路真累,下次不了。
經歷了三天,竺音才風塵僕僕趕到京城,現在不需要偽裝,她看起來也已經很不體面了。
沒關系,竺音也沒有刻意去收拾,塵土是神仙趕路的勳章,他們懂什麼。
中間變出的身份證明還掉了,害她再變了一次,幸好入京之前發現了,不然可就要翻城牆進去了,又是一筆不小的法力開銷。
進了京城,一切就好找了,她在這裡待了那麼久,不需要多少時間,就找到了謝予言府上。
不巧,剛好偷聽到謝予言出門去了酒樓,竺音這一路早已輾轉成習慣,更快接受了要找一陣的準備,但又很巧,剛到酒樓,就看到正從裡往外走,正準備上馬車的熟悉身影。
謝予言喝了些薄酒,正是晌午後,還有些睏意,本是準備在馬車上好好歇息的愜意時刻,無端端的,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他轉過頭,無意識看了那邊的落魄女人一眼,正要上車,那女人突然朝他走了過來,引來薛煥的警覺。
薛煥正要攔,卻發現對方身形詭異地閃避一瞬,眨眼間,已經到了謝予言面前,然後——
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薛煥正要上前,謝予言卻抬手示意不用,他已經認出了竺音,不是因為看到她的臉,而是因為她閃躲那一瞬間的法力波動。
但是盡管如此,他還是很難將那位出塵的仙子與眼前這位需要除塵的姑娘聯絡到一起。
他轉過被她打偏的臉,看向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竺姑娘,從蓬萊到這裡,你走了多遠?”
他更難想象的,是眼前這位清冷高傲的神仙,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遠行千裡,竟然就是為了專程來扇他一巴掌?!
竺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你欠我的賠罪,我先收下了。”
她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