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耽擱
雖然不知道這一大堆人是怎麼得知謝予言等人乘坐的船到達這裡的訊息,但謝予言就是想管,也沒有這個權力管,如果貿然插手,反倒可能中了某些人的下懷。
“真沒意思。”
謝予言枕著手躺在屋頂上,倒沒有什麼好月色,烏雲遮月,吹過來的風夾雜著泥土的腥氣,快要下雨了。
“什麼沒意思?”
竺音在他身旁坐下,望著前方平靜道:“是今晚沒意思,還是這人世間沒意思?”
謝予言轉過視線看向她,天色黯淡,竺音的臉卻還是瑩潤如玉,好似仙人一般。
他收回目光,勾起嘴角:“自然是在人世間的今晚沒意思。”
竺音垂下眼:“若是他們說的是真的,等層層上報,或許有的人就已經死了,這是你作為官員,應該看到的嗎?”
謝予言嘴角的笑意褪去:“我倒是想知道那些修行者畢生追求的道義,是為了獲取更多的法力解救蒼生,還是為了一步登天,去往更全知全能的仙界。”
竺音:“神仙也並非全知全能。”
“只是相對凡人能接觸的一生,或許應該精彩很多。”
謝予言說完,突然站起身。
竺音看向他,後者低頭對她笑道:“雖是不能明面上插手,但總不能看人餓死,走,查案,順道送溫暖。”
是,謝予言的確不是一個會沉溺於傷春悲秋的人,他的樂觀來自於他好像真的有很多事要幹,畢竟有再多問題也要落到實處解決,既然不能以皇子的身份做,那就當是天外來客來降正義好了。
但是竺音是真的沒想到謝予言這貨的天降正義居然是綁架縣令,也不像被刺殺時那樣激烈的大場面,他也不帶侍衛,翻牆進了知縣家以後,趁人家起夜想如廁一腳踹翻夜壺,拔劍就喊“狗官納命來!”,留得毫無防備的竺音一個人鉗制衷心的夫人、丫鬟不要沖上去打他,連張承都要分一隻手把門關了。
“這小子今晚吃錯藥了,怎麼突然這麼沖動。”
張承在激動的知縣夫人身旁轉了轉,看向生死關頭還不忘提褲子的縣令。
“好漢饒命!有什麼事可以從長計議,切不可傷人!害人害己啊!”
昏暗的燭光下,知縣只能用餘光隱約看到側後方的人蒙著面,但根本不可能想到對方是誰。
“你這狗官,徵這麼重的田稅,收成都不夠繳稅的,我們日子都過不下去了,你卻還在這裡安穩睡大覺,看我不一劍刺死你這個魚肉百姓的禍害!”
謝予言作勢要砍,知縣立馬求饒道:“好漢饒命啊!就算刺死我,這窟窿也不過換個人來填罷了!”他話音一轉,突然閉上眼睛決絕道:“算了,反正我也實在拿不出錢了,左右都是死,你、你若是執意如此,幹脆刺死我得了!”
他這話一出,竺音手邊的夫人又是一聲慟哭,大喊:“老爺不可!”
竺音無聲召喚無相,靜靜讓夫人丫鬟作勢嚇暈了過去,然後看向謝予言,只見他手起刀落——把知縣快要掉的褲子又挑了起來,開口道:“你說窟窿,什麼窟窿?莫不是要拿前朝地方官勾結勳貴豪紳侵吞土地,現在百姓無田可種,縣衙也無人可用,作為藉口啊?”
縣令彷彿找到知己,點點頭:“正是正是。”
又搖搖頭:“哦不,也不全是。”
他緩緩道來:“前朝確實留下了一些土地兼併遺留問題,聖上頒布土地新政打擊了一部分鄉紳勢力,啟縣清理出了田地一千頃,近些年來,人口相比前些年戰亂也恢複了六成,倉儲原本還算富裕,只是……”
“既然富裕,為何遭遇天災不開倉放糧,你明知地方災情可以向朝廷申請蠲免賦稅。”謝予言劍尖又上挑幾分。
知縣也莫名嘆了一口氣:“大俠,實不相瞞,在天災之前,縣裡就已經揭不開鍋了,加重賦稅固然會促使民怨,但對於當前的啟縣而言,這也是勉強維持現狀的辦法。”
謝予言輕輕笑道:“是為了維持整個縣的運作,還是為了不丟官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