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
窗外,珠串似的雨滴從屋簷落下,有節奏地拍打著石磚,像是安神的音符一樣,玉蘭花開,也不時被落雨輕輕敲兩下,看上去生機盎然。
這雅緻的畫面,卻預示著另外一方的災難。
“王爺。”侍女在一旁,喚回了看著窗外出神的謝予言,“大人們都到齊了。”
謝予言頷首,轉身走了進去。
他一進去,原本有些嘈雜的屋子安靜了下來,謝予言笑起來,對座上賓客道,“往常倒不見你們這樣拘謹,怎麼,多日未見,生疏了?”
謝予言一開口,大家就鬆懈了不少,秦家的往來本就是個較為特殊的商貿組織,若不是例行來京彙報工作,很多人根本沒想起眼前這位年輕的掌舵人還是當朝三皇子。
畢竟是他外祖的産業,想來也是不願割捨的,還好謝予言也夠爭氣,不僅團結好晉徽還有東北一帶的勢力,還著手開拓邊界往來經商。
隨著往來勢力分佈於全國各地,如今往來除了傳統的票號、茶、布、米麵糧食等生意,還拓寬了原料、酒樓、珠寶古玩等市場,發展方向很綜合。
秦家過去幹的每一行都是賺錢的行當,之所以能做這麼大,跟朝代更替離不開關系。
適逢申朝天子昏庸,天下大亂,亂世危機並存,朝政懈怠,官員腐敗,正好給了秦家機遇,謝予言外祖秦無涯,帶著家族産業北上,在亂世中選擇了前朝首輔葉清沉,背靠這麼一座後來還當了幾年皇帝的大山,秦無涯商途一路無阻,但是他也確實聰明,借了勢便安分守己做生意,在葉氏亂.黨失事前又果斷退回江浙老家。
後來眼瞅著新皇有崛起之勢,在其行軍困難時給予軍糧供應,也就是因為這雪中送炭,新皇上位時對秦家的清算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秦無涯之女,也就是謝予言生母秦尋雪在宮中得到聖寵,秦無涯借機重返京中,得了個禦榮伯爵封號,安營紮寨,因為無子繼承爵位,皇帝對他更是放任。
這一年一年下來,秦家往來越做越大,將來要麼被拆開吃了,要麼就成為準國庫。
畢竟往來唯一的繼承人,就是眼前這位正兒八經的皇子,皇帝的三兒子謝予言。
相比於秦無涯迫於現實的數次投機,謝予言身為統治者的後代,有不少便利的條件,可這些便利倒沒用來打壓異己。所以這些年來,隨著國家逐漸太平,他們的對手是越來越多,生意雖然仍然紅火,但往來內部人員的愈發感覺山雨欲來,年年都緊張不已。
不過謝予言倒也並非不幹實事,他大動作不少,只是行事怪誕,與原先的一些老人有些沖突,所以往來中人對他也是褒貶不一。
當然,貶的是不敢隨便說的,這大永畢竟姓謝。
“王爺說笑了,生疏不至於,就是每次上京,我心裡都瘮得慌。”晉商起家,現負責湖廣一帶的李平樹開口說道。
他這話真不是開玩笑,比起以往,今天的刺殺都算小的,前兩年謝予言剛接手往來時,他們在外商談的酒樓失火,李平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的夜空,是紅的。
謝予言在主位坐下,開玩笑道,“別說你們想早點離京了,我都想收拾包裹跑路,天天提心吊膽的,哪有老家舒服自在?”
他一說老家,大家都有些動容,畢竟不少都是跟著秦無涯混了大半輩子的人,謝予言能認同秦家是他的歸屬,對於生在皇家的人而言,有這份心,就很令人感動了。
這也是這些老人對他愛恨交加的原因,謝予言跳是跳,但嘴利索,說話好聽,這機靈勁討人喜歡。
“王爺也是快要及冠的人了,這些話要慎言,我們都是做生意的,南南北北闖一闖倒也無礙,可王爺……”揚州祝丙沒把話說完,但在座的都懂他的意思。
謝予言上次為了秦無涯私自搬離皇宮,搞出一場可謂是事關前途的鬧劇,對於本就沒什麼政治資本的謝予言而言,這場鬧劇基本已經宣判他被踢出儲君人選。
按照之前設想的,謝予言要是當不成皇帝,往來必定分崩離析,繼任者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兄弟掌控這樣的勢力,所以謝予言要麼被他們拉攏,要麼被他們除掉。
目前看來,選擇除掉他這條道路的人更多,畢竟謝予言本人雖然已經不算威脅,但他要是死了,其他人才能把這筆財富切實掌握在手中,對於百廢待興的王朝而言,沒有什麼比錢糧更實在的了。
不過還好有個更為嚴峻的兵權頂在頭上,外患大於內憂,文官難得不壓武將一頭,最後發展成什麼樣子,還未可知。
“我自有分寸,各位請放心。”謝予言語氣變得有些嚴肅,“只要各位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交給我便是。”
謝予言常常不走尋常路,但是他選擇的路,到最後都不會有錯,這也是往來內部真正認同他的原因。
“也不多說其他了,這次請大家來,是想與大家商討有關往來西行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