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腿先是小幅度地晃動,到後來愈發劇烈,讓人疑心下一刻便因承受不住這般劇烈的晃動而折斷。
……
東宮內,蘇全正小心翼翼地將一碗冒著熱氣的漆黑藥汁遞給蕭珏,蕭珏扭頭盯著那碗藥汁,目露陰鷙,忽然猛地伸手將其打翻了:“喝喝喝,喝這些藥能有什麼用?!是能讓孤的隱疾治癒,太子之位得以穩固,還是能讓孤的女人迴心轉意?!”
蘇全兩股戰戰,連忙下跪道:“殿下恕罪!”
蕭珏深深地一閉眼,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太醫院那幫老東西,只會開些不痛不癢的方子糊弄他,卻死活不答應幫他在父皇面前說些好話,連“悉心調養,或能好轉”這種模稜兩可的場面話都不肯講,難怪外面流言愈傳愈烈。
偏蕭徹這段時間又做出了一些政績,出盡風頭,照這樣下去,他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廢黜。
再過幾個月,就是“歲暮祭”了,按照魏元帝的性子,每逢歲暮,便要開始著手清算,“歲暮祭”期間需太子祈福佔蔔,這裡可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屆時若卦像不吉,藉著“天意示警”之名,將其廢黜也不是不可能。他雖無大錯,可前段時間墜馬後重傷消沉,整日醉酒,後來又因密謀謀逆之事,讓不少部下來東宮商討,借的卻是陪酒之名,當初為了做戲並未顧及名聲,如今卻坐實了荒唐無狀之名。
若深究起來,也能扣上失德的帽子。
何況前朝就有在“歲暮祭”廢黜太子的先例。
他有預感,魏元帝一定會在“歲暮祭”上做點什麼。
雖然在丹藥的作用下,他未必能意識清醒地等到“歲暮祭”,但是為保萬全,他還是該做些別的什麼。
譬如釜底抽薪,直接殺了蕭徹。
那麼這太子之位,便只能是他的了。
原也為此有過計劃,可不及部署,卻發現這最關鍵的一環出了問題——顏嘉柔並不肯配合。
她這回卻不好騙了,竟是油鹽不進,為了不傷蕭徹,竟連怪病都不管了。
想到這裡,心中又是一股邪火。
不光是為不能哄騙顏嘉柔幫他,更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中,顏嘉柔對蕭徹竟已這般在意。
蕭珏重重地換了一口氣,眉心隨之深陷。
可倘若她不肯幫他,他要殺蕭徹,盡管再如何部署,也實在談不上有萬分的把握。
不行,得想個法子讓顏嘉柔答應他才是。
“歲暮祭”將至,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入冬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又冷又急,顏嘉柔猜測或許不久後就會下一場大雪,她最喜歡下雪天了,從小便喜歡,雪花潔白純淨,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銀裝素裹,再美也沒有了。
蕭徹答應她,若是今年下雪了,便為她親手堆一個世上最好看的雪人。
她於是變得更加期待,巴巴地盼著下雪。
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映雪,今天下雪了嗎?
不過雪還未下,含光殿後院的一株紅梅卻已經盛開了。
灼灼欲燃,自然是極美,卻又有一種別樣的風骨,冷香氤氳,沁人心脾。
她不知不覺走近了,越看越覺喜歡,踮起腳尖,正想要伸手攀折,手才剛剛觸及到最底下的花枝,旁邊卻忽然傳來一人的呵斥:“住手!”
顏嘉柔一愣,下意識地收回了手,轉頭一看,見來人是姬樂,她本就不喜她,如今又被她突然的呵斥嚇了一跳,當下便蹙起眉尖道:“你幹什麼呀,這麼兇,我不過是折一枝花而已啊。”
姬樂走到她身邊,敷衍地行了個禮,冷聲道:“公主恕罪,這株紅梅是殿下兒時所植,意義非凡,這麼多年來,一直極為愛護,還請公主不要隨意攀折。”
顏嘉柔愣了一下,臉色微紅:“原來是他……種的呀。”怪不得一眼望去就極為喜歡呢。
她道:“我不傷根本,只是想折一小段花枝,我不會踐踏的,我會插在瓶中,浸了水好好養護,既是三哥親手所植,他若忙時,我對著這花,便當做他陪在我身邊啦。”
姬樂聞言,眸中冷意更甚:“公主若是真心愛殿下,又怎會忍心隨意攀折他所植的紅梅?”
“我……我只是喜歡……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只是喜歡這株紅梅……所以才……”
“它本好好傲立枝頭、迎風綻放,便因公主這一句喜歡,便要被折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