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來這場壽宴的唯一好處,便是能夠見到顏嘉柔。
在這宮裡,也只有她是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也唯有從她身上,他才能感受到一點真心。
盡管那點真心,是他不擇手段哄騙來的,是原本不屬於他的。
蕭珏捏著杯盞的手微微使力,眸底掠過一道暗色。
可那又怎樣,她喜歡他就足夠了。
這麼多年的情誼,難道還抵不過兒時的一次恩情麼?他自信就算有朝一日她知道了真相,依舊會待他如初。
想到顏嘉柔,他的眼神霎時變得溫柔。
她熱情開朗,活潑黏人,就像一個小太陽,她應當是他在宮中唯一的光亮,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慰藉了。
不過說到黏人……他倒是微微一怔,自從那次驪山狩獵回來之後,她似乎變得不像從前那般黏人了。
非但如此,他連見到她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算下來,他已經接連幾天不曾見到她了,說來也奇怪,她以前幾乎日日都往宮中跑,可這段時日,卻總是不見她。
他上回也曾找她就此事發洩不滿,可她說最近身子不適,整日嗜睡,精力十分不濟,所以才沒去找他。
小姑娘又是發誓又是那般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加之言辭十分懇切,他有再大的不滿也發作不出來了,便只能按下不表。
話說回來,畢竟都在宮中,他之前倒還能見她幾次,可這幾天卻不知怎麼,哪裡都不曾碰見,倒像是她有意避著他似得。
便是他去承歡殿找她,映雪也總說她不在殿內,或是正在小睡,他便只能不去打擾。
他自然是不信她會對他避而不見,只是一時又想不出緣由,便想著下次見面,必得好好盤問一番才行,可不能教她輕易撒嬌掉幾滴淚給糊弄過去了。
好在今日總歸是見到了,雖說這個壽宴他如坐針氈,但至少讓他見到了顏嘉柔。
他唇角微揚,微微側頭,朝顏嘉柔所在地方向望去。
卻在目光觸及到她的一瞬間,眼底倏地漫上冷意。
她坐在對側,臉色緋紅,手指反複扣著杯盞的外壁,另一隻手擱置在案上,食指無意識地撓扣著案面,這是她緊張時一貫的小動作。
她水眸濕潤地望向對面,神情有些緊張不安,卻又帶了一份欲說還休的羞惱,說不出的嬌媚動人。
這樣的神情,卻不是在看他。
蕭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體內戾氣瘋狂滋長——
她居然,在看蕭徹。
他二人趁著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魏元帝與蕭衍身上時,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當眾調情。
蕭珏眉目間籠上一層寒霜,轉頭看向身旁的蕭徹。
他一手支撐在桌案上,斜靠著目視正前方,不偏不倚,看的也正是顏嘉柔。
有手遮擋,蕭珏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只能依稀窺見他下頜動了動,似乎是在說話。
聽不到聲音,那便是在用口型說話。
不知蕭徹說了什麼,顏嘉柔的臉色更紅了,粉色一路蔓延至前胸頸側,像是在白膩的牛乳中摻入硃砂,漸漸暈開一片赤色。
細白的手指攏了又松,眉眼寒煙籠紗,眼中像是漾了一汪春水,水光瀲灩,只看著蕭徹,半晌終於顫顫地點了點頭。
蕭徹說了什麼?
她又答應了他什麼?
蕭珏只覺呼吸滯澀,狠狠攥緊了拳,餘光瞥見一旁的蕭徹慢慢地坐直了身體,放下手臂後,唇畔勾著一抹得逞的笑意。
殿內高懸鰲山燈,火光跳躍在他的臉上,側臉完美到一寸一厘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而成,有著皇族與生俱來的矜貴,又得益於另一半蘭陵血脈,眉眼放蕩而蠱人,皮囊出挑得張揚而囂張,俊美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