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遼的氣倒是很順,偏了偏頭,嘴唇貼著周起燃的脖子,說話時一張一合,撓得周起燃心癢癢。
“她本來個子就夠小了,化成灰之後,就更小了。我端著她的盒子一路下葬在墓園。”
“我來了這一趟,然後發現,我其實也沒有多難過,沒有多痛苦。”江以遼說到這裡,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語氣明顯變得很輕松,“我甚至覺得,這樣的結果或許是她和我都想要的。”
周起燃的手臂上全是江以遼的體重,壓得他手有點麻,但他並沒有把手收回來,反而更用力地抱緊江以遼。
“我媽是被我爸打跑的。我爸有遺傳精神病,年紀越大,越控制不了自己。一開始,他失控打了媽媽和我,會道歉,後來就不會了。”
“那時候他好像在公司也失控了一次,領導知道他有精神病,就把他辭退了。那之後他就不會道歉了,不會給我買禮物。”
“我奶奶從來不會阻止他,但是每次我和媽媽被打了,她都會想方設法討好我們,祈求我們的原諒。”
江以遼的聲音悶悶地:“我一開始以為,奶奶也是怕被打,所以才不敢出聲,她也那麼大年紀了。但是後來有一天,我媽差點被那個人渣打死了,那個人渣又要來打我,她怕出人命,才主動站出來。”
江以遼說著,情不自禁地回憶起過去。
那時候他很小,才七八歲,記憶很模糊,只記得奶奶連滾帶爬地跑出來,跪在地上抓著父親的腳踝,說那個女人死就死了,江以遼可是她的親孫子,男人的親兒子,怎麼能打死呢。
那天江以遼才知道,他爸是個媽寶男,壓根不可能跟奶奶動手。
“哪個人渣不可能打奶奶,他就拿我和媽出氣。我媽忍不下去了,跟他鬧了離婚,但是沒拿到我的撫養權。”
“我媽走的時候,我十一歲。”
日子就還是那麼過著,他還是會被打,打得過分了,奶奶才可能出來護著他,直到那個男人在他十六歲那年死了,他回到了林語箬的身邊。
周起燃一下用力翻身坐在他腰上,垂眸凝重地望著他,他忽然想起江以遼意境裡的四個少年。
其中那個最平靜的,像是已經認命的小男孩。
十一二歲的年紀,母親剛剛離開身邊,那時候那麼小的他,時常受著皮肉之苦,心裡早已如死水一般沉寂。
江以遼從周起燃的眼中看到了悲傷,那樣心疼的眼神,是除了林語箬以外,第一次有人那麼看他。
世上很少有人在經歷苦難後,還能遇到這般令人動容的溫情,江以遼笑了下,他覺得自己很幸運。
“第一次見我爸打我媽的時候,他們砸在地上的花瓶碎片飛起來了,劃傷了我的額頭,這裡。”
江以遼撩起額前的碎發,給周起燃看自己之前的傷口,但那裡已經癒合了,看不出一點傷疤。
他苦笑著,半是委屈半是玩笑道,“你要是那麼心疼我,就親親我。”
話音剛落,周起燃低頭吻住他的嘴唇。
兩人唇舌交纏了一會兒,周起燃抬起頭,又聽見江以遼說:“然後說你愛我。”
他聽不到周起燃的聲音,卻總那麼執著於這句“我愛你。”
周起燃於是用手語做給他看,江以遼不太滿意,他就用唇語說。
直到江以遼滿意為止。
江以遼坐起來,重新和他抱在一起,“我也愛你。”
“我很愛你。”他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