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心20.他的二十歲
飛船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自動駕駛,不需要人操作。艙內總共只能坐四個位置,小餐桌和甜品零食一應俱全。
有時候周起燃都覺得神奇,飛船跟這個封建階級的時代完全不沾邊,哪怕承載了浩瀚星河,也始終沒有落腳點。
未來的幾百年裡,或許大家都處於一種迷茫的狀態,不知進退如何。
周起燃看著窗外厚厚的雲層,彷彿放下玻璃窗便能觸碰雲層的柔軟。
他看了會兒遠處,時間已經來到傍晚,雲層鋪滿了晚霞的斑斕。
他讓婁溪橋把鞋脫了,把左腳露出來。
周起燃蹲下來,垂眸為他療傷。人的肉眼只能看到他在按摩左腳上的爛肉,但在周起燃眼裡,卻可以看清楚每一縷精神力的流動,猶如一根針線,在縫補難看的傷口。
他仔細按摩著燒傷,想了想,還是打算告訴婁溪橋自己即將遠離的訊息。
“婁溪橋,你的二十歲生日宴,是在幾天後吧?”
“五天後。”婁溪橋眼睛亮瑩瑩地看著他,彎下腰,在周起燃頭頂上方期待地問:“周起燃……哥哥,你會來麼?”
周起燃這具身體快三十歲,為了不讓任務目標察覺出問題,他的精神體在意境裡用的也是原主的外貌,但每一次婁溪橋開口叫他“哥哥”,都讓他覺得,婁溪橋看穿了他的身份,知道他不是原來的那位“周起燃”。
尤其是婁溪橋特別粘人這幾天。
“我會來。”周起燃輕輕吐出一口氣,承諾道。話鋒一轉,又說,“但是,我這幾天要離開一趟。”
“去哪兒?”
“一個很遠的地方。”
周起燃說完,又笑,“你放心,你二十歲生日宴那天,我肯定會來的。”
“萬一,你騙了、騙了我呢?”婁溪橋皺眉,抓住他按在自己左腳上的手。少年力氣很大,看向他的眼神不容拒絕,固執地問,“你要是騙了、騙了我,我怎麼辦?我該怎麼,找到你?”
“樓溪橋,治療你是我的工作,現在工作完成了,我就該走了。我答應你,你生日那天我會來為你慶生,但就算你硬留我到五天後,你生日那晚我也一定會走的。”
周起燃說完,沒有再聽見頭頂的聲音,他沒有停下動作,也沒有抬頭看看婁溪橋的反應,就這樣一直按摩著,直到左腳的燒傷徹底好起來,飛船也飛躍上城與下城的通道口,直達婁家大宅。
他想了想,給婁溪橋隨手套上襪子和皮鞋,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說不定以後還會再見。”
一直沒有聲音的少年忽然說:“我生病……的時候麼?”
“你可別刻意讓自己生病啊。”周起燃總算抬起頭和他對視,他抹掉少年眼角要落不落的淚珠,指腹濕潤的瞬間,婁溪橋拍開他的手,咬牙道,“我討厭你!”
腳踩到地上,婁溪橋起身就跑下飛船,直奔婁家大宅。
周起燃失笑,心道看來不是心理年齡沒長大,純粹就是婁溪橋自己幼稚孩子氣,即便長到二十歲,見慣了人性的善惡和生活的好壞,內心依然充斥著蓬勃的生機,還是那個愛哭愛撒嬌的樣子。
他緩慢走下飛船,和前面的混血管家交代了飛船和自己將要離開的事。
“周先生不與夫人再見一面麼?”
“不了。”周起燃感覺得到,他對這具身體的掌控力已經逐漸消失,原主早在半個多月前就被打死在暗巷裡,他得趕緊找塊墓地,半夜十二點準備脫離,讓屍體腐化安息。
這位管家從前很是瞧不上他,如今對他倒是畢恭畢敬。周起燃微笑,把自己手腕上新買的終端取下來,遞給管家:“但我有東西要給小少爺,就是這個終端,希望你回頭拿給他。”
管家雙手接住,沒有過問為什麼周起燃不自己送,只道:“我會的,周先生。”
周起燃滿意了,轉身離去,很是瀟灑地揮了揮手錶示再見。
管家看著他在夕陽下離開的背影,聽見身後的動靜。一轉頭,發現他家小少爺急匆匆地跑出來了,沖著日光拉長的影子喊:“周起燃!”
“少爺。”管家將終端遞給婁溪橋,說,“這是周先生留給您的。”
婁溪橋很久沒有動作,看著消失在視線裡的人,眼眶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