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道沙啞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周起燃微微偏頭,只見地上跪坐著一個少年,他身穿深藍色的睡衣,半邊身子被火焰光顧著。
他似乎不覺得疼,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沖向大門,去抓女人沒被融化完的一隻手:“媽媽!”
“婁溪橋,回來!”周起燃咬牙切齒地叫道。
此刻,婁溪橋整個人的輪廓在火焰之中微微發著光,雖然不明顯,但周起燃知道,那是他的精神體。
精神體不穩定,就會脫離夢中的主體,引導精神體脫離主體是一項很麻煩的行為,但在此刻,烈火焚天,婁溪橋不費吹灰之力就脫離了主體,周起燃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人都有精神體,或強或弱,像周起燃這種,就是強得離譜的,才能被挑走幹健康修複師這一行,而婁溪橋這純粹是因為,他體內的精神力大多來自周起燃。
周起燃被他的行為弄得有些窒息,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精神力因為對方不健康的心理而受損,當即不管不顧冒著火光尋了過去,一把牽住婁溪橋的手。
少年的精神體燙得驚人,被牽住的瞬間就回握了周起燃,卻仍面對著被燒裂的大門,喃喃喊道:“媽媽……”
火舌一寸寸靠近,周起燃看著燒傷從婁溪橋的半邊身子蔓延,頓時心急。
精神力可以治療傷疤,自然也可以創造傷疤,周起燃嚴重懷疑,婁溪橋大半身子都有燒傷,就是因為日日夜夜夢到這樣的場景,偏偏這個傻子還不知道跑,要往深處去。
靠,不管了。周起燃眼一閉一睜,原本淺棕色的瞳孔瞬間染上一層淡藍色的流光,逐漸向整張臉蔓延,然後包裹周起燃的全身,緊接著順著兩人交握的手包裹住婁溪橋。
“砰”地一聲響,婁溪橋身上的火花全部如打碎的玻璃,發出刺耳的響聲,然後熄滅。
周起燃的精神體是冰,鼎盛時期直接一場大雪能把下城都給埋了
可惜現在卻像個慫包,只能在夢裡使用精神力也就罷了,喚來的還只是一層冰冰涼涼的霜,輕輕鬆鬆就給大火燒沒了。
但這些時間足夠周起燃帶著婁溪橋跑路了,他用力將人拉過來,摟住少年的腰,單手擋住臉往前面的牆沖。
婁溪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呆呆地看著大門,直到火焰帶來的灼燒感逐漸消失,他愣住了,這才終於有了自我情緒之外的反應。
他緩慢地轉過頭,看向抱著自己站在街邊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朗,劍眉星目,利落的黑色短發在風中微微晃動,暖橘色的火光落在他臉上,讓那滿臉不耐煩的表情都溫柔了許多。
片刻,看著挺溫柔的人對他投來一個不鹹不淡的目光,隨即狠狠翻了個白眼,“你再亂跑進火裡,我保證你沒有好下場。”
婁溪橋跟個傻子似的,只看著他,不點頭也不搖頭。
“聽見沒。”周起燃冷冰冰的說,“你別死了,我有東西在你身上,也要靠你拿錢。”
聞言,一直不聲不響的婁溪橋忽然皺起了眉,張了張嘴,用他那好像八百年沒怎麼開過口,含糊又低啞的聲音說:“不……”
周起燃管他不還是要,看著火光逐漸小了、散了,便拎起少年的領口問:“這夢居然還沒結束,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走什麼流程?”
婁溪橋特不高興地看著他,摸了把臉上黏糊糊的爛肉腥血,掙紮著推開他,蹲在地上表示拒絕。
他的精神體倒是有意識,但他把自己困在了這個夢裡,又或者說,困在了他臆想的空間裡,以至於現實中的婁溪橋失去了意識,變成了只會刻板行為的自閉症。
周起燃便打算看看婁溪橋之後打算幹嘛,再下定奪。
誰知道,婁溪橋居然跟他鬧脾氣。
不是,你有哪門子的脾氣可跟我鬧?
周起燃蹲下來,滿臉震驚地看著他,半晌問:“你有良心麼,我救了你一命,你就這麼給你救命恩人擺臉子?”
婁溪橋卻是看都不看他,對著燒焦的破屋子吸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然後看一眼他,又從鼻子裡發出一一聲冷哼,偏過頭去自己哼哼唧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