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回終究離別
六月初六,上巡幸塞外,命皇太子胤礽、皇長子多羅直郡王胤褆、皇十三子胤祥、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祿、皇十七子胤禮和皇十八子胤祄隨駕,自暢春園啟行。
齊雲野並未跟去,也沒有回家,而是留在了暢春園中休養,由鄭奉伺候著。未能伴駕的幾位阿哥亦在暢春園中,三阿哥和四阿哥偶爾會過來探望,只是張起麟幾次前來都忍不住落淚,四阿哥怕勾得齊雲野跟著傷心,後來便不讓張起麟跟著了。
這日午後,齊雲野午歇起來,似是恢複了些精神,便提出想出去走走。鄭奉提前安排妥當,陪著齊雲野在太子居所的花園裡散步。走過一會兒,又去了水榭中稍坐。鄭奉自袖中取出一物,交給齊雲野,道:“這是之前主子交代奴才辦的。”
“鄭家莊的地契?”齊雲野笑了笑,“怕我回了家,那個賜宅也會被收回?”
“主子知道您不止一處宅院,您現在住著的那處也不會被收回。主子借奴才的名義置辦下這處宅子,只是想給您一個安身之所,那裡的奴僕守衛都是貼心忠心的,您出了宮,總還是需要小心些。”鄭奉解釋道。
“知道了。”齊雲野將地契收下,“等我好些了,就親自過去看看。”
“少爺真的決定好了嗎?”鄭奉仍是不甘心地問。
齊雲野點了頭,道:“這麼多年,我也累了。”
“少爺,奴才鬥膽問一句,您對主子究竟是情多?還是責任多?”
“嗯?”齊雲野抬眸看向鄭奉。
鄭奉道:“三十七年主子生病那次,曾同奴才說過心中苦惱。”
齊雲野反問:“你覺得呢?”
“奴才當真不知。”鄭奉將身子彎得更低了些。
齊雲野將目光挪向水榭外,似是看景,又似乎目中空無,半晌後才說:“主子怎樣想都好,只要他能好受些,我也就能放心回家。”
“少爺……”
齊雲野抬了下手,打斷道:“時至今日,我這一顆心究竟放在何處,已是不重要了。鄭公公,幫我辦件事吧。”
“少爺請吩咐。”
“等回宮之後,將耳房裡我的東西全都收拾好送到我家去。讓人把耳房恢複原狀,別留下痕跡。”
鄭奉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道:“少爺是不打算給主子留下點兒念想了嗎?”
齊雲野輕輕搖頭:“留下的不是念想,是把柄。那些物件,那些超過規制的陳設器具,未來都會成為刺向主子的利劍,我不想那樣。現在朝中形勢嚴峻,主子身上不能再有一點錯處了,否則一旦被人抓住,主子要面對的就是萬劫不複的深淵。十年前我已經害了德住一條命,十年後的現在,我不能再害了主子。”
鄭奉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九月十五,鄭奉將齊雲野送出暢春園,交由小寒和阿默,往潭柘寺去敬香添油。在潭柘寺住了五日,下山後,齊雲野還是回了暢春園。
十月二十日,聖駕回宮。
二十六日,上幸暢春園。四個多月未見,重逢時,思念化在擁抱之中。
在暢春園住滿了一個月,至十一月二十六日,皇上帶諸皇子回宮,這一次,齊雲野沒有再跟隨,日後,他也不會再隨行了。直到車駕消失在視野之中,來保才出聲道:“哥,咱們也該回了。”
“嗯。該回了。”齊雲野長嘆一聲,轉了身,“怎麼我沒多難過,你倒像是要哭了似的?”
來保低聲咕噥著:“還不是擔心你!”
“那可麻煩了,以後有的是你擔心的,你不得天天噘著嘴?”
“那不一樣!”來保辯道。
“有什麼不一樣?”齊雲野抬手颳了一下來保的鼻子,“都多大人了?讓你兒子看見笑話你。”
“借他三個膽兒他都不敢笑話他阿瑪!而且他才多大?根本就不記事的!”
“當了阿瑪的就是橫啊!”齊雲野笑了笑。
因為聖駕出行需要清道,行宮附近也不能隨意讓普通馬車停留,所以他們只能緩行到停靠馬車的地方。走過了一小段路,齊雲野還是放慢了腳步,又往來保身上倚了倚:“腿疼,慢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