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孝懿皇後
待多西琿行禮告退之後,胤礽才沉了臉看向齊雲野,明顯不悅。齊雲野走到胤礽身邊,解釋說:“當真沒有別的意思,是他看我手涼,才給我捂手的。”
胤礽去拉齊雲野的手,在感受到溫度之後才鬆了口:“手涼就該離水邊遠些。你對他們是心底無私,可落在我眼裡就是不舒服,以前便算了,如今你既已知道,偏還不在意,你是故意氣我的嗎?”
“我錯了。”
“我得了空便想著與你在一處,來尋你卻見你被旁人拉著手說笑,換做是你,你會開心嗎?”胤礽捏了捏齊雲野的手心,“你究竟是不在意,還是在害怕?”
“主子……”
“陪我走走。”胤礽鬆了手,轉身邁步,齊雲野只好跟上。
“主子有心事?”齊雲野跟著胤礽身後問。
“是你有心事。我原本以為那日同你說開之後,你能輕鬆一些,或是開心一些,但你卻並沒有。你跪了一宿,便是昏迷時都緊緊攥著我送你的玉環,我能猜到你的心思,所以才在查過之後同你說了那些話,我以為在我直白告訴你我傾心於你之後,你會不再提著心,會如我在得知你心意時那般歡欣雀躍。世間夫妻伴侶無數,兩情相悅卻是最為難得的,我很慶幸,我以為你也會如此。可你卻仍然像以前那樣對我,也不見有多開懷。後來我又安慰自己,或許你是病中身子不適,才會情緒不顯。但你病好之後卻還是如此,我實在沒有辦法給你找到合理的藉口了。”
齊雲野確實近來心事頗重,愛上一個註定的敗者,對一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動了心,甚至因為這動心動情,起了改變歷史的可怕念頭。這樁樁件件,都不是他會做的,但又都實實在在發生了。情不知所起,卻已知終局。如此,他又如何能開懷?如何能心無旁騖地去與胤礽許諾相守?
見他一直不說話,胤礽便又問道:“瑚圖裡,你究竟在想什麼?”
“我只是……”齊雲野輕嘆一聲,“主子,我怕誤了您。”
“你不會。”胤礽站定,轉身再次拉過齊雲野冰涼的手,“我還是那句話,留在我身邊,我一定能護住你。”
齊雲野垂了眸,道:“我知道了。”
二十八年七月初七深夜亥時,一匹快馬自紫禁城飛奔而出,一路向西。半個時辰後,聖駕連夜啟程,自西直門直入神武門,康熙未曾更衣歇腳,直接進入景仁宮。
陪伴聖駕十三年,統禦後宮八年的皇貴妃佟佳氏,終於還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小産將她原本就虧虛的身體徹底擊垮,血崩不止,已現油盡燈枯之狀。
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和十三阿哥跪在景仁宮偏殿佛像前,無數次祈禱神靈,讓他們的養母能夠活下去。天亮之後皇太後趕回宮中,康熙緊急下旨,將虧欠於她的皇後之尊補上,卻也終究無法阻止流逝的生命。
二十八年七月初十日申時,皇後佟佳氏在四位養子和主君康熙皇帝的圍繞下安詳告別人世。
皇後崩逝亦是國喪,後妃皇子皆需哭臨祭奠。胤礽留了心,帶著德住去坤寧宮後靜憩齋中私下祭拜了一番。大行皇後是德住的堂姨母,即便分了家,這關系仍是在的。這些年在宮中,雖是有互相利用之意,但終歸是得過她的照拂。德住念著這份情,按照子侄之禮替她誦念敬香,也算是全了這些年的恩。
八月,康熙依大臣所請,巡行邊外,命皇長子胤禔、皇三子胤祉和皇四子胤禛伴駕,太子留於宮中。
於奉先殿給大行皇後敬香之後,眾後妃各自回宮。永和宮與延禧宮南北相鄰,即延禧宮之北便是永和宮,兩宮只以步道相隔,所以德妃與惠妃一路同行。行至昭華門處時,惠妃駐足,喚道:“德妃妹妹今日倒是頗為安靜。”
德妃回道:“既是為大行皇後祈福敬香,本就不該吵鬧喧嘩。”
惠妃輕笑一聲,說:“你倒是大度。四阿哥為著大行皇後如此哀慟,你這個生母心裡可還平順?”
德妃不卑不亢:“大行皇後待皇上的子女皆一視同仁,大阿哥昔年也曾得皇後照拂,且大阿哥亦是哀慟非常,惠姐姐既然不曾介懷,我又怎會吃味?”
“不過當了一日皇後罷了。”惠妃哂道。
“即便是一日皇後,卻也是眾阿哥的嫡母。惠姐姐可別沒了尊卑。”德妃靠近了惠妃,輕聲說,“大行皇後流掉的那一胎是個男胎,若月份再大些,若大行皇後身體再好些,那孩子怕是能活,若真的活下來,皇上可就有兩位嫡子了,姐姐覺得我說得可對?”
惠妃皺了眉,撇開頭道:“若她身子好,怕是也不會成為皇後。”
“或許吧。”德妃淡淡一笑,“惠姐姐別忘了,如今宮中可還有一位貴妃娘娘呢。姐姐若想冒頭,可還需要再努力才是。”
“你這話是何意?”惠妃嗔道。
德妃退了一步,抬起手順著步道向西邊一指,道:“前面麟趾門旁就是大阿哥的住所,大阿哥住的是東宮的東所,而非正殿。這宮裡啊,看似是一牆之隔,可若想邁入其中,卻難如登天。姐姐你說巧不巧?這大阿哥的東所挨著東宮,姐姐你的延禧宮亦在景仁宮之東。可延禧宮畢竟不是大行皇後所住的景仁宮,那東所,也不過是東宮的配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