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搖頭:“他不敢。”
“那主子容我一刻鐘,我去去就來。”
待齊雲野離開之後,胤礽朝鄭奉遞了個眼神,鄭奉便跟了上去。
餘東麟雙手仍裹著細布,他精神萎靡,面如死灰,若不是眼睛仍然睜著,說是死人也不為過。齊雲野被他這模樣嚇到了,暗自穩了心神後才道:“東麟,你這是何苦?”
“瑚圖裡……我對不住你。”餘東麟的聲音也已嘶啞,粗糙如沙礫般,全然不似少年。
“東麟,我沒怪你。”齊雲野坐到餘東麟身邊,“你好好養傷,旁的別亂想。如今雖然你祖父被罷官,但好歹是留了性命,回鄉仍有家財宅院,你日後也仍有機會科舉入仕,一切都還有機會。哪怕不入仕,以你的資質,做個西席亦是足夠的。你可是太子的哈哈珠子,你的老師都是太子的老師,就這一點,便能讓你有餘地立足。宮外天地廣闊,遠離這些紛爭,其實也是好的。”
餘東麟凝視著齊雲野,漸漸落了淚:“你為什麼不怪我?你該怪我才是啊!”
“別哭了,注意身子。”齊雲野勸道,“闔宮上下,又有誰真的能不被束縛呢?家世背景,仕途站隊,我知道你的身不由己,又怎麼會因此而怪罪你?”
“……”餘東麟抽噎片刻,最終伏在齊雲野懷裡嚎啕起來,“以前我不明白主子為何偏心你,我還想過若這次不是你,我或許能逃過一劫……對不住……我真的對不住你……你這麼好……我、是我小人之心了……”
“好了,沒關系的。”齊雲野拍著餘東麟的背耐心安撫了好一陣,才哄得他平靜下來。
待回了毓慶宮,胤礽瞥了一眼齊雲野,道:“倒是知道換過衣服再來。”
齊雲野坐到胤礽對面:“總不好穿著髒衣服來伺候主子。”
“過來坐。”胤礽說。
齊雲野起身,剛走到那一側,就被胤礽一把抱住。
“主子?”
胤礽埋頭在齊雲野胸口,悶聲道:“以後只許抱我。”
“主子怎的越發小氣了?”齊雲野笑了笑,“年紀越大反倒越黏人,日後要是娶了——”
“閉嘴!”胤礽生硬地打斷道,“說那麼多話不嫌累嗎?!”
齊雲野覺得這位小朋友大概是進入青春期情緒不穩定,便也不與他爭辯,任由他抱著自己。
如此過了足有一刻,齊雲野拍了拍胤礽的背,輕聲說:“主子,我有些累了,讓我坐一會兒好不好?”
胤礽這才松開齊雲野,連忙拉著他坐到榻上。齊雲野將手臂搭在榻桌上,垂首緩神,卻並不見好轉,連帶著呼吸都變得粗重顫抖起來。胤礽心疼兼著焦急,輕輕拍著齊雲野的背:“瑚圖裡,可還聽得見我說話?要不要叫太醫來?”
齊雲野伏在榻桌上,擺了擺手,又過了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緩了過來。再抬頭時,齊雲野才發現胤礽已急紅了眼眶,他連忙說道:“讓主子擔心了,我剛才就是暈了一陣。”
“我真該罰你!”胤礽輕輕拍了下齊雲野的手背。
“奴才認罰。”齊雲野從善如流地說道。
“罰你今晚在我這兒泡澡歇息。”胤礽說,“你慣是不聽話的,如今你病未好,我得盯著你才能放心。”
齊雲野無奈,但最終還是妥協認下,哄道:“好,我聽保成的。”
胤礽聽後撇了嘴,說:“我看出來了,你只有在自己說錯話做錯事的時候才會叫我乳名。知道我聽了這個就沒脾氣,所以故意拿捏我呢,是不是?”
齊雲野並未有任何被戳破的窘迫,反而笑吟吟地說:“主子不生氣,那便是默許我這般了?”
“罷了罷了。也就你敢這樣了。”胤礽攏住齊雲野的手臂,“今兒不下棋了,咱們一起早些歇息,可好?”
“好,都聽保成的。”
泡過澡後二人早早躺下,胤礽將手放在齊雲野胸口,安靜無言。
“主子在想什麼?”齊雲野問。
“想你。”
齊雲野輕笑:“我就在這裡,主子還想什麼?主子怕不是也病了?”
“那你便當我是病了吧。”胤礽輕輕拍了兩下,“早些睡吧,今兒不用你哄我。”
“好。”齊雲野輕輕應了聲,而後閉上眼,說,“保成也早些歇息。”
待聽得齊雲野已經睡熟,胤礽才萬分珍重地在他肩頭輕輕蹭了蹭,而後在心中說道:“你曾說過,人心總是隔著一層的,以前我不甘,現在卻慶幸。若你知道了我如今的想法,大概是真的不會再留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