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上元佳節
二十一年正月,因著去年底三藩徹底平定的喜事,康熙皇帝特意於上元節時賜宴滿漢群臣,這是清王朝入主中原以來第一次在闔宮宴會時有漢臣出席,其意義自然非同一般。此外,康熙還命京城四處籌辦燈會,解除五日宵禁,供百姓遊玩。
入夜時分,齊雲野拿了披風披到胤礽肩上,說:“入夜天涼,主子風寒剛好,留神些。”
“嗯,我不冷。”胤礽拽了拽身邊人的手。
齊雲野笑笑,坐到胤礽身邊:“雖然不能出去,但在這裡還是能看到鰲山燈的,主子別不開心。”
“沒有不開心。”胤礽往齊雲野身邊湊了湊,“近處看有近處看得好,遠了也有遠的趣味。”
“遠了的趣味與近處仍是不同。”齊雲野想了想,說,“不如我也給主子做些近處的趣味?”
“什麼?”
齊雲野召來小明子,讓他去準備工具。小明子手腳麻利,不出一刻鐘就把齊雲野要的東西拿了來。胤礽看了看,說道:“今兒你是要搶了營造處的活計?”
“一點小手工,當然比不上營造處的匠人們。若是能得主子青眼,那便也是這些紙沒有浪費。”齊雲野說著就蹲到地上開始動起來。
“你坐上來。”
“剪刀鋒利,怕傷了主子。”齊雲野背對著胤礽,手中剪刀飛快,不過片刻就剪出一隻活靈活現的小狗來。他放下剪刀,站起身時卻踉蹌了一下,胤礽抬手托住他,道:“說了讓你坐著,我都這麼大了,還能不知道剪刀鋒利?還能被你傷了不成?快坐。”
“起猛了,有些暈。”齊雲野笑笑,挨著胤礽坐了下來,而後把手中的剪紙遞給他,“今年是壬戌年,就剪個應景的,主子可喜歡?”
“好看!”胤礽拿過那紅紙窗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中,仔細看了許久,而後抬起頭問:“你可還會剪別的?譬如人像?或是山水?”
“人像剪不好,山水倒是還勉強能入眼。”齊雲野回答。
胤礽追問:“那……若是有圖呢?能照著剪嗎?”
“有圖便簡單些,可以描出圖樣來剪,耐心些就是了。”
胤礽聽後拉著齊雲野起身:“你跟我進來。”
小太監在門口掀了簾,將二人送進屋內。籠著炭爐的屋內溫暖如春,小明子和鄭奉伺候著二人脫了披風,又端了熱茶。
胤礽雀躍地說道:“先不喝茶,鄭奉去磨墨,我要畫幅圖。”
“主子要作圖也先暖暖手。”鄭奉還是把茶端到了胤礽手邊。
“我來。你和小明子去準備筆墨。”齊雲野替胤礽接了茶,拉著他走到榻上落座,“主子別急,喝口熱茶先暖暖,手暖了才好作畫。”
胤礽把湯婆子塞到齊雲野手中:“你先焐著才是,手熱了一會兒好剪圖。”
難得看胤礽如此有興致,齊雲野便也順著他,按照他的要求在次間榻上等候。燻籠熱氣足,沒過一會兒齊雲野便打起了盹。胤礽見狀讓屋裡伺候的都退下去,就只留鄭奉和小明子在屋內伺候。不知過了多久,齊雲野聽得身邊有動靜,緩緩睜開眼,才知自己已被伺候著躺了下來。
“慢點兒起。”胤礽坐在榻桌另一邊,端了茶,語帶笑意。
“主子恕罪——”
“免了。”胤礽笑笑,“醒了便起來緩緩,還要給我剪圖呢。”
“好。”齊雲野坐起來,才知胤礽已經將圖畫好了,甚至連圖樣都已經讓小明子用炭筆描過了。那是一幅半身人像,以毓慶宮院落中的梅樹為背景,前景是兩個人的背影。
“這圖,能剪出來嗎?”胤礽問。
“不難。”齊雲野道,“只是我若剪出來,主子一定要收好才是。”
“這你放心。”
齊雲野拿了剪刀,照著圖樣開始剪起來,胤礽則放了手中的茶盞,托腮靜靜凝視。屋內安靜,時間彷彿變得很慢,只有燭芯燃燒時偶爾發出輕響,伴著剪刀與紅紙的摩擦聲,讓人覺得心靜,心安。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齊雲野放下剪刀,把剪好的窗花放到胤礽面前,胤礽用手指描摹了一圈那窗花輪廓,而後淺淺一笑:“當真是手巧,看著比我畫得還好些。”
“主子謬贊了。”
“我誇你你就接著,又沒旁人,何苦來呢?”
齊雲野笑道:“好,那我就接著。”
這小半年來,齊雲野也漸想通,私下裡不再如以前那般拘著,平常陪侍時若無旁人,說話做事都鬆了不少,胤礽因著他這改變也舒心許多,二人親密更甚以往。收了窗花,又下了盤棋,鄭奉帶著侍膳太監進屋伺候。
小太監進了屋,規矩地打千兒行了禮,接著就報起了菜名:“今兒膳房備了棗泥、五仁、桂花、芝麻、山楂五種餡料的元宵。並備了棗糕、豆麵團、豌豆黃、茯苓夾餅、一口酥等茶點,請主子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