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可的聲音把越想越遠的程朔拉了回來:“那把吉他要怎麼處理呀?”
她憂心忡忡,指的是閣樓裡被傅紜星摔壞的那一把。
柏晚章曾經親手送出的禮物。
程朔單手叉腰,捏了捏脖子,無奈地說:“我找人修一下,看看還能不能用,不行的話也把零件給拼回去,起碼能看。”
郝可很是動容,好像修的是她的吉他一樣,安慰說:“小傅知道一定會很感動。”
她還一直以為他倆只是鬧別扭了。
程朔沒想讓他感動,只是不希望欠傅紜星太多。還回去,就當還債了。
隔日把吉他送到了維修店裡,程朔和老闆商量好取貨的時間,一些細節,付完錢,往外走時電話響了起來。
程萬木三個字印入眼簾,程朔意外地挑眉,他們父子有段時間沒聯絡了。一接起就聽出老頭今天的心情分外昂揚,難得沒一上來就跟他對著嗆。
“你梅姨要去買菜了,問你晚上吃點什麼。”
這話沒頭沒尾的,讓人不知道怎麼接,程朔一腦門問號,“買什麼菜?”
“你晚上不過來嗎?”程萬木說,“你朋友來找你了,過會兒留下吃晚飯,快點,你梅姨要出門了。”
“我哪個朋友?”程朔停下腳步,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頭一陣窸窣嘈雜,程萬木好像轉過去問了些什麼,回來說:“姓傅的一個小夥子。”
程朔腦袋轟隆一聲,炸得太陽xue突突跳,手機攥得發燙。
“哪一個?”他問。
程萬木的好脾氣持續不超過三句話,“什麼哪一個,這還能有很多個嗎?你沒想吃的就算了,我叫她看著買。”
程朔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憋出的髒話也只敢往肚子裡咽,急吼吼地跨上摩托車,掉了一個頭,肩膀與耳朵夾著手機喊道:“等我下,我馬上回去。”
後車輪揚起一片摻雜碎石的塵土。
上次回家還是春節。程朔平時只打電話,從不上樓和他爸打照面,偶爾去趙梅的早餐店裡幫忙,裝置出故障了便搭把手修一修,讓老兩口知道自己一切正常,不打擾他們的小日子。
主要還是不想聽他爸嘮叨那些催他安定下來的話。
老房子面積不大,牆壁有股淡淡的黴味,上個世紀最常見的居民樓戶型,進去一打眼就能望穿整間屋子。程朔爬上樓梯,一刻不停地推進門,還沒把身子整個探進去,看見了坐在廚房門口和趙梅一起摘豆角的傅紜星。
這個畫面太割裂,程朔險些岔氣。
聽見動靜,屋子裡的人都抬起頭來看他。
“怎麼急急忙忙的?我們剛買完菜回來,飯還沒好呢。”趙梅笑著說。
程朔拽著門把手,氣喘籲籲地盯著傅紜星,深吸一口氣,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傅紜星面不改色,好像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他穿件米白色的襯衫,釦子扣得規規矩矩,黑色碎發蓋在眉毛前,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沒有戴耳釘。打扮得很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在臺上演講的模樣──清秀,白淨,冷冷的書卷氣。絕對是長輩最喜歡的那類別人家的孩子。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程萬木垂著兩撇八字鬍,手握遙控器,一家之主的做派,開口就是程朔熟悉的呵斥:“你這是什麼和人說話的態度?沒禮貌,在外這麼久也不回來一趟,一來就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剛才出去買菜,你梅姨一個人提不過來,虧的有小傅幫忙,你還不先謝謝人家?”
“不是……”程朔有苦難言,可偏偏傅紜星還在這時出聲:“是我打擾了。”
這下,顯得程朔更像惡人了。
他想破腦袋,萬萬沒想到傅紜星會在這裡等著他,再抬頭,扯出一個笑,好聲好氣地說:“你過來怎麼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傅紜星說:“你不在家。”
程朔說:“我這兩天住在蔣飛那裡。”他不回家是誰的錯?
傅紜星又說:“我打了電話,你沒接。”還有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