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晟聽見自己的心髒裡迸發一股滾燙濃稠的血液,將血管擠壓變型,一瞬間灌滿了全身百骸。
“她就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說一不二,什麼都要管,把庭上的那一套帶進家裡來。做女人,有的時候還是別太強勢才行,”傅承海從胸腔裡吐出一口長長的氣,倒是聽不出多少感情摻雜在這番居高臨下的點評裡,“你們也有好久沒見面了吧?不知道今年她回不回來。”
傅晟已經收斂了方才一剎那的失態,薄唇微動:“應該是不回來。”
傅承海看過來,“你們有聊過?”
“她的部落格有時會更新,”傅晟說,“上半年她接了不少官司,聖誕節假期應該會和丈夫去密歇根州的島上度假,每年他們都會去那裡。”
“好了,不說這個了。”
傅承海皺了下眉頭,對這個話題失去了原就不多的興趣,站起來拍了拍傅晟的肩,“都是一家人,紜星的事不用著急,倒是你自己的大事要考慮起來。老謝那裡和我提過幾次,想安排你和他家女兒見一面,這兩周時間,你看什麼時候有空?”
傅晟收攏掌心,冰涼的金屬杆身透過手套蔓延來一股涼意。他的沉默在傅承海耳裡等同於預設的訊號,鬆了鬆有些僵硬的筋骨,雙手重新以標準的姿勢握住了球杆。
“接著打。”
一家人。
背對著傅承海的傅晟扯了一下唇角,笑意中透著刺目的薄涼,這句話從對方口中說出來別有一番諷刺。
轉過身時,這抹冷鬱已經消失。
打完十八杆,用了完整的一個下午。
在山下用完晚餐,已是夜幕沉沉,父子二人在飯店門口分別坐上不同的車,看著黑色車尾拐彎消失在夜色裡,傅晟放下提了一天的唇角,面容覆上平常的冷色,沒有任何表情也令人望而生畏。
戲劇終於落幕,幕布下的演員也回到各自最真實的生活。
“傅總,回去嗎?”
“隨意轉一轉。”
收到命令的司機伸手開啟了傅晟最常聽的一盤音樂磁帶。
流水般優雅的鋼琴曲從音響裡流瀉出來,在車內婉轉。傅晟側頭抵著真皮靠墊,呼吸趨於低緩,直到緊貼著褲袋的手機震動了一聲,擾醒假寐,取出後是傅承海推過來的私人名片。
那所謂的謝家小姐。
傅晟瞥了眼賬號上的貓咪頭像,拇指在手機側邊一摁,將螢幕熄滅扔到一旁。
但那個僅在大腦皮層停留了一秒鐘的頭像,還是不受控地,勾起了一些他並不想回憶的內容。
忍不住揚起一個無聲的冷笑。
他倒是沉得住氣。
自從那日把他丟在天橋上獨自離去,足足一個星期,一次都沒有主動聯系過他。
過了片刻,傅晟再度掀開眼,沉聲開口。
“去平南十街。”
司機輸入接道,是一處從未去過的陌生地址,但擁有良好職業素養的司機沒有一句問詢,只是默默將方向盤隨導航打向了右側路口。
“停在街口嗎傅總?”
“開進去,”傅晟說,“停在那家最花裡胡哨的酒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