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ktv開在舊城街一條不起眼的店面裡,一樓是按摩店,穿過塑膠簾子往樓梯上走就是這傢俬營ktv。程朔開了間兩人的小包間,收費一小時三十塊,比五年前還漲了價。
“這兒居然還開著。”
半小時後門被推開,滿身二手煙味的道哥環顧了圈後坐下來說了第一句話,似乎還頗感懷念。
程朔側靠在最裡面的沙發,把開了的酒往前一推,“我剛才見到了老闆,說店轉過一次手,本來是想改成洗頭店,最後不知道為什麼還是繼續開了ktv。”
“看就是沒錢了,裝修都不帶重新翻一翻。”
“吃過晚飯了沒?”程朔岔開了話題,“可以叫老闆去附近打包點燒烤過來。”
道哥往後一靠把腳往矮桌上再一搭,灌了口啤,眯起的三角眼裡透著煩躁,“不吃了,今天打牌吃了一肚子氣。”
程朔對這回答不意外,道哥一向愛打牌,偏偏牌技極差,牌品更糟,沒想到在裡面關了五年出來也不長記性。
“你電話裡說來這裡聚,我還以為聽錯了,”道哥咂咂嘴,“上回來這裡,感覺真是上輩子的事了。”
在一切都還沒被那件意外改變前,每到週五晚上,道哥就喜歡叫上三五小弟一起來這家ktv裡喝酒聚餐。
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但在某些時候對兄弟還算仗義,漸漸都快成了一種習慣,後來的程朔也跟著來過不少次數。
當年這附近有家生意興隆的夜場,給這條街帶來了連鎖效應般紅火的生意,如今老闆捲款跑了,後起的酒吧夜店都選擇開在更熱鬧年輕人也更多的街區,這條街便漸漸沒落。
道哥似乎是在回憶裡逗留了一會,注意到從進門到現在都在自動播放初始老歌的螢幕,問道:“怎麼不點歌?”
耐心觀察到了現在,程朔不得不確認,道哥是真的沒有一丁點幹了虧心事的心虛。
既然這樣,他也沒必要繼續把這場兄弟重逢的戲碼演下去。
程朔把酒擱在了桌上,玻璃與玻璃碰撞出一聲清脆的響。
“有一件事我想先問問你,你是從哪裡找到了我的店?”
道哥喝酒的動作一頓,粗糙的臉上神情幾般變化,極其細微,但沒能逃過程朔緊緊盯梢的眼睛,忍不住暗暗好笑——居然是真的沒有料到門口會有監控嗎?
隔壁喝醉了的大漢在齊唱《水手》,撕心裂肺的歌喉穿透極差的隔音牆飄到這裡來。
“你在說什麼?”
程朔沒有給留情面,繼續施以一擊:“門口有監控,你幹的事全都被拍了下來。”
道哥鬍渣下的唇狠狠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罵,最後按捺了回去,他往後靠在滿是幹涸了的不知名印記的黑色沙發上,搓了把臉,直到隔壁的《水手》切成了《沉默是金》,開了口。
“昨晚我喝醉了,不記得怎麼就幹了這事,再說,當年也是你先當著所有人沒給我留一點面子,至於計較這點事嗎?”
程朔一下笑了出聲,嘴角很快墜平,“這還成我的錯了?”
道哥臉頰兩邊的橫肉抖了抖,“我當時多信任你們這群兄弟,掏心掏肺對你們好,你最後又是怎麼對我的?”
程朔心想騙騙自己得了,怎麼還敢真說出口,簡直不怕人笑話。
他放下翹起的腿,傾身朝前,藏匿在暗處的眼眸閃著足以穿透血肉的鋒利冷光,逐字逐句:“道哥,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哥,是想和你心平氣和地解決這件事,我不打算報警,但監控證據我會一直保留,只要你保證以後別再犯第二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不知道這句話裡哪個字戳到了道哥的痛處,他猛地從掌心裡抬起臉,打量著程朔牽出一抹不喜不悲的笑,眼裡逐漸溢滿了戾氣,“你現在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開了店,自己當老闆,有錢說話就是硬氣。”
程朔擰了下眉頭,“你想說什麼?”
道哥彷彿聽不到他的話,自顧自說下去:“還記得第一天認識,你穿著件衛衣,剃平頭,整個人就跟刺蝟一樣收不住,年輕就是無畏。”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程朔打斷了這段毫無意義,乃至令他滋生些許厭煩的回憶。
“沒別的意思,程朔,我現在是沒什麼好怕的了,沒老婆,沒孩子,上頭一個老母兩年前摔了一跤沒了,下葬後我才在裡頭得知訊息,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道哥停了口氣說:
“我現在就想一個人找個活好好幹,賺點養老錢,反正我這輩子就這樣了,留了案底,過去的兄弟也都跑光,沒人在乎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