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給別人發過這種照片嗎?”傅紜星的聲音冷了一些,隔著層薄薄的紙面,氣息將其頂得一下一下鼓動。
程朔聽出來傅紜星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聲,“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好吧,他發過。
但那又沒什麼,重要的部分都擋的嚴嚴實實,正常人看了都知道是私下的情趣,也就只有傅紜星一副掃黃打非的樣子,偏偏要挖出個因為所以來。
程朔伸手撩開那張擋在傅紜星面前礙眼的報告單,“你看得懂嗎?盯了那麼長時間。”
可能是這張清冷昳麗的臉一下子沒有了遮擋沖撞進視野,他才發現傅紜星今天戴了那枚黑曜石耳釘,只戴了一邊,窄小的切面閃過暗沉的光,與傅紜星琥珀般的眼眸相得益彰,一陣失神。
在房間裡的氣氛逐漸向不對勁靠攏時,程朔打破了安靜:“你是不是好久沒回家了?”
話題轉變太快,傅紜星稍帶抗拒地蹙了下眉,“為什麼這麼問?”
“我記得你哥管你很嚴,這麼長時間不回家,你不怕他會擔心嗎?”程朔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打了個戰,他果然不擅長勸叛逆小孩迷途知返,說半句,想半句,顯得盡量不那麼刻意,“今早我和任天晨打電話,他希望你能和家裡早點和好,我就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況且你不能一直住在他家,過段時間他也要回宿舍,到時候你怎麼辦?”
傅紜星的眼神隨著程朔的話音愈來愈沉,似乎想要開口,但動了動唇,又緊緊抿上。
“程朔?”
一道粗糲的聲音毫無徵兆地橫插進來,程朔越過傅紜星的肩膀看向門口的來人,一時間大腦空白,好像突然讓鉗子剪斷了保險絲。
“還真是你,我以為看錯了,”穿工裝外套的光頭男人一點不客氣地大步進來,手裡拎著醫院裡剛配的藥,“這麼巧。”
程朔站起來上前,直到對上男人那雙三分陰戾的三角眼,終於確定了沒有認錯人,不知道扯出來個怎麼樣的笑容,說:“好久不見,道哥。”
眼下的場面比剛才的氣氛還要怪異,熟悉之中又充滿防備。傅紜星察覺到對方身上那股不屬於尋常人的邊緣性氣息,還有程朔驟然緊繃的身體語言,他側了側肩膀,無聲地擋在面前。
道哥好像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忍不住感慨:“差不多五年,還是六年沒見了吧,怎麼你一點都沒變?還和過去一個樣。”
對方平和到友好的態度令程朔不敢鬆懈,壓下心頭不解,滴水不漏地回話:“是六年,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我都沒有收到訊息,怎麼今天來了醫院?”
“我除了這身腱子肉,沒什麼別的本事,前段時間出來後找了家夜場當保安混日子,昨晚有客人發生了小摩擦,我上去叫人打了兩拳,今早肚子還疼著,心說過來檢查一下。”道哥搖著頭摸了摸自己略微發福的肚子,“年紀上去了,不能和年輕時候一樣沒輕沒重。”
這話似乎暗藏著什麼深層的意味,程朔笑了下沒接話,道哥低頭從口袋裡掏出半盒煙,摁下打火機前,一道冷冽的聲音橫刀阻攔:“醫院禁止抽煙。”
道哥停下來,眯著眼睛上上下下掃了遍傅紜星,頗耐人尋味,“你這口味是一點都沒變。”
傅紜星身側的拳頭猛地收緊,幾乎能用冰冷的眼神剮下對方身上一塊肉,在程朔出聲緩和前,打石膏的醫生身後跟著兩個端著工具的護士走了進來,掃過屋子裡這一幫人,“哪個先來的?”
道哥把煙收好,笑著指了下程朔,“我就是一路過的,醫生,您給他看吧,我不打擾了。”
醫生轉頭對程朔說:“行,過去坐好吧。”
不倫不類的重逢就這麼被打斷,不了了之。臨走前,程朔重新加上了道哥的聯系方式。
打石膏的過程程朔幾乎沒說一句話,心情被攪合,第一次打石膏的滋味都沒有去好好感受。離開了醫院,並行走出很遠,一直悶聲不吭的傅紜星緩緩出聲。
“剛才那個人是誰?”
程朔心裡有事,含糊地說:“以前一個朋友。”
朋友,又是朋友。
傅紜星覺得自己不該多問,顯得好像有多麼在意一樣,可那種壓在胸口的不平衡,卻無論如何推不開。
一個剛剛從監獄裡出來的服刑人員,為什麼會和程朔扯上關系?
不管是手上的紋身,還是這個人,就那麼不能和他說嗎?
“程朔。”
傅紜星停下腳步,程朔提著片子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