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螢幕裡蔓延出一股窒息的安靜,只剩下背景公交車到站的聲音與酒吧的音樂從各自兩端交織一起。
程朔乘勝追擊:“你在哪裡?”
傅紜星的聲音混雜著電流:“幹什麼?”
“你說呢?”顧忌任天晨還在這裡,程朔沒有把話說的太過火,耐著性子一字一句:“我現在過來接你。”
這一次的拉鋸沒有持續太久,以程朔的勝利畫為句點。傅紜星低聲報出一個街道地址,結束通話語音。
程朔把手機還給任天晨,一直屏息斂氣的任天晨終於敢大口呼吸,從對話裡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擔憂不已地說:“他不會被他哥趕出家門了吧?”
程朔站起來一口飲盡杯中剩餘的酒,太匆忙,漏出幾滴順著滾動的喉結沒入領口,隨手用手背抹去,險些被任天晨的話氣笑,“他那個哥哥有這麼可怕嗎?”
想來也不會太大年紀,怎麼聽上去和洪水猛獸有得一拼。
任天晨比先前認同傅紜星的破脾氣還要積極地點頭,快把脖子搗斷。
“閻王爺似的,”任天晨打了個寒顫,“一個不開心就要把你寫在生死簿上。”
程朔原本稍有不悅的心情被這個過於具象的比喻逗樂了。
“那我現在就去閻王爺手底下救他。”
任天晨看他的眼神已經從迷茫轉為了敬佩,揮了揮手,“程老闆,注意安全。”
程朔沒有在意他過於壯烈的關心,抬手作為回應,大跨步走出酒吧。
夜間的公交車站只有零星幾個行人各自等待,三三兩兩隔得很遠。傅紜星獨自坐在長椅上,低首看著已經黑屏的手機,單單周圍空出一圈無人靠近。
單薄的針織毛衣已經抵禦不住夜晚的寒氣,被不饒人的風吹出幾道褶皺,看起來稍顯落魄。盡管如此,磨滅不去他身上那股和周遭格格不入的清洌氣質,引來行人暗暗的打量。
熱度隱約有複發的跡象,傅紜星蹙起眉心偏頭咳嗽了兩聲,同一時刻,摩托車疾馳過柏油馬路的巨大摩擦驟然撕破這一片的寂靜,等待的行人都被吸引過去,紛紛看向停穩在公交車站前的黑色摩托車。
有的甚至往後退了兩步,以為是深夜飆車的街頭混混,生怕惹上事端。
傅紜星抬起頭,還沒有看清來人的臉懷裡就被塞進一個硬邦邦的圓形物體,是頭盔。
程朔不想在這兒停留太久,單腿支撐著傾斜的車身丟下兩個字:“上車。”
摩托持續發出低吼,騎在它身上的男人顯得分外從容不迫,黑色頭盔下只露出一對英俊的眉眼,夜色下深邃稠密,穿透一面玻璃直直注視他。
傅紜星滯了一會兒,被這道目光刺到似的低頭戴上頭盔。
跨坐上摩托車後座,他遲疑片刻,伸手扶住了程朔的腰,然而身下的器具一動未動,程朔像是想起什麼,利索地脫下外套,單手遞給身後的傅紜星。
“剛才看見你打噴嚏,別明天又成病號。”程朔側頭短促地笑了下,“早知道你現在這樣,這件衣服就應該直接送給你。”
想要拒絕的話堵在喉嚨,傅紜星抿了抿唇角,伸手接過那件熟悉的外套,溫暖的皂香侵入鼻間,帶有程朔殘餘的體溫緊緊裹挾住身體。
很奇怪的感覺。
“去哪裡?”傅紜星低聲問。
前面傳來程朔一聲悶在頭盔下的輕笑,“去把你賣了。”
傅紜星收緊扶著程朔側腰的雙手,又像被電了一下,立即松開。
摩托車後輪捲起一片塵土,程朔沒有察覺到身後的暗湧,說:“你不覺得現在問這個有點晚了嗎?人都在車上了,我就是真的把你賣掉你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