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搬來一塊足分量的石頭壓住腳下的魚竿,程朔坐在借來的折疊椅上。椅子很矮,屈起的兩條腿快和下巴處在一條平行線,不得不往前伸了伸直,低頭用左手擋風點了根煙。
杜文謙搬來折疊椅在他旁邊坐下,“他身體怎麼樣了?”
程朔含糊地晃了晃齒間的煙,“剛睡下,晚上應該能退燒。”
“吃過藥了嗎?”
“我看著他吃下了。”程朔說完笑了聲,想到傅紜星吞藥時那個不情不願的表情。
杜文謙看過來一眼,“明天下午回城要開四個小時,你讓他今晚好好休息,路上有的受。”
程朔應了聲:“好。”
魚竿放下還沒滿二十分鐘,平靜的水面偶爾被鯉魚尾巴甩出幾圈波紋,遊了幾個來回怎麼也不去咬鈎,彷彿故意的。
程朔想起了傅紜星,在攪了個天翻地覆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安穩入睡。
半小時前,房間裡,當傅紜星問出那句話時他實實在在地怔了三秒。首先懷疑是幻聽,其次覺得傅紜星大概真的被燒壞了腦子。
心跳快了幾拍,但不是因為被戳破的慌張。
‘追’是一個挺難有明確界限的概念,真正算起來,程朔其實沒有認真地追過什麼人,過去幾段大多是接觸後先心照不宣地曖昧幾個來回,自然而然確定關系。縱使有過拉扯,也絕沒有像傅紜星這樣油鹽不進的被追求者。
至少到現在,程朔還從沒碰見過一本正經地問他是不是在追自己的人。
在成年人的感情世界裡,好像把話說的太過明白反倒顯得這個人不夠明白。太較真,那便掃了興。
傅紜星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那麼多人裡的獨一份。程朔猜想,小少爺估計從小到大沒怎麼在這方面受過委屈,自然也不會想到要委婉地表達。
不過這也是程朔喜歡他的一點,直來直去,從不刻意地因為外界而退讓,優渥的家庭條件塑造了他骨子裡的矜貴與自我,這份傲氣並不惹人討厭,偶爾的別扭反倒顯得幾分可愛。
最開始完全是一見鐘情,更俗氣的來講,見色起意。傅紜星完完全全長成了他喜歡的模樣,在他厭倦了前一段關系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那裡。
程朔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現在的遷就體貼,都是為了以後能收取的回報。
總而言之,他不介意在得到傅紜星之前做一個完美的追求者。
而耐心都是有一個限額的。
到目前為止,他對傅紜星的耐心依然有很長一段餘額。
“你覺得呢?”程朔選擇把問題拋回去,很狡猾的做法。
傅紜星不順著他作答:“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會改變我們現在的關系嗎?”程朔看著傅紜星略顯虛弱的面龐,病氣削弱冷意,顯出幾分難得的脆弱,不出意料得到了一段沉默。
約莫終於反應過來問了一個多麼出格的問題,傅紜星用濕毛巾擦了脖子上的細汗,降下溫度,冷冷地下達逐客令:“我要睡一會兒。”
手掌用了很大力氣,把那一塊薄薄的面板都給擦出紅印。
程朔張了張嘴,最終下了這個臺階,“好好休息。”
這是最後一句對話。
魚竿晃了兩下,程朔定睛看去,原來只是魚擺尾略過,有點可惜,抬頭掃了一圈周圍,“徐青青呢?”
杜文謙說:“她中午飯吃的少,有點低血糖,回房間休息了。”
程朔挑了下眉,揶揄:“你不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