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周凜向後仰靠，有一搭沒一搭擺弄手中的打火機。原本盯著螢幕的眼神逐漸移向鏡頭外。
酒館內，年輕的旅客看向調酒師的方向。這間不算寬敞的酒吧幾乎沒有客人，只有濃烈的酒香彌漫在空氣中。
調酒師動作嫻熟，始終低垂著頭讓人分辨不清表情。修長的骨節將三角杯推送至眼前，開口是道意外悅耳的嗓音：“請慢用。”
酒液漾開圈圈波紋，表面依稀倒映出調酒師的面孔。那人身著沉悶的黑衣，領口將脖頸裹得嚴實。
某瞬間何寂心裡升起些怪異感，然而這種念頭很快被接下來的對話打消。
“你是今天第一位來到這裡的客人。外面風雪大，可以在這裡多待會兒再離開。”
何寂微偏頭看向他，或許是在異國遇到華人的原因，對面前這位調酒師有著莫名的信任。
“為什麼會來挪威旅遊？”
“我來尋找靈感。”
調酒師轉動瞳孔看向他：“你是設計師？”
打量的視線不著痕跡掠過全身，何寂聞言微微一頓，忽地輕笑出聲：“沒錯，珠寶設計師。”
調酒師晃動搖壺的手緩慢停下，原本處在黑暗中的身影朝光亮處移動。
在對面疑惑的注視下，他雙手撐於臺面，慢慢吐出三個字：“沈之年。”
僅僅幾秒的時間迅速反應過來對面在交換姓名，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但出於禮貌依舊道：“陳斯隱。”
鏡頭到這兒驀然中斷。場內工作人員迅速整理道具，兩位演員分別進行補妝整理，為下一場拍攝做準備。
中場休息的空隙，何寂下意識在場內尋找某個身影。他微微轉動瞳孔，在其他人眼裡只是不經意一瞥。
冷淡的視線穿梭過紛亂的人群，最終停留在陰影處一抹黑色背影上。
他看見周凜斜靠在不遠處，手中拿著劇本神色如常。過了一會兒，像是察覺到某股視線般慢悠悠抬頭。
何寂分辨不清他的目光，只能看見對方忽然抽離牆面，緊接著大步走來。
稍微側頭，內心有種隱隱的期許，像是在期待著周凜聊聊他剛才的表現或者講講接下來的戲份。
對面逐漸走近，何寂在糾結是否要主動打招呼。右手已經有抬手的徵兆，嘴唇啟合幾下。
下一秒，周凜掠過他徑直走向身後的人。
擦身而過時遺留冷冽的木質香，還沒有轉過頭就聽見身後傳來清亮而愉悅的聊天聲。
“我剛才差點失誤，有瞬間腦袋裡一片空白忘掉臺詞，幸好及時想起來了。”聲音來自簡懷離。
“沒關系，整體表現很不錯。對鏡頭的反應很敏捷，情緒醞釀得也很到位。接下來……”
兩人相談甚歡，甚至有越聊越深的趨勢。
周凜語調輕松，與對其他人的態度有些許不同。即使沒有看見兩人的神態，何寂也能夠想象得到。
“我昨天找到一家還不錯的餐廳，原本以為在這邊會水土不服，沒想到目前為止感受挺好。周導，收工後一起去那家餐廳看看嗎？”
聽到這兒，何寂覺得沒有聽下去的必要。他往旁邊挪到一段距離，離兩人遠遠的，連帶著對話也一起消音。
拍攝下一場戲時風雪颳得更加猛烈。兩位主演重新回到原本的站位，等待打板聲響起。
這場緊接上一場的結尾，兩人交換姓名後算是有了簡短的認識。
酒館裡，何寂喝了幾杯後，胃裡隱隱有灼燒感。他向來酒量極好，沒想到這次竟然沒喝多少就醉了。
“你這酒度數多高？為什麼我現在喝得暈暈乎乎的。以前我酒量可好了，千杯不醉……”話音剛落，他就一頭紮進臂彎裡。
等到他睡著後，沈之年停下手中的動作，慢慢解開領口上方的幾粒金屬扣。黑衣包裹之下，赫然是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和淤青。
他只是解開幾粒釦子，得到片刻卸下偽裝的時間。深邃而捉摸不透的目光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何寂醒過來時已經接近傍晚。調酒師不見蹤影，酒館裡空無一人。幹淨的臺面上僅留下一張紙片，上面用清晰幹淨的字跡寫下一串電話號碼。末尾落款三個字：沈之年。
盯著紙片好半晌，最終默默將它收進衣兜裡。
伴隨何寂走出酒館，鏡頭緩緩切成中景再變換成遠景，整座城市的夜景一覽無遺。畫面到這兒再次終止。
何寂仰頭吐出濁氣，今天的拍攝出奇的順利。幾乎每一次都一遍過，盡管某些細節讓他自己有些不太滿意，但周凜自始自終都沒有打斷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