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兮笑呵呵地說:“我們也該跟著府中其他人一起,喚郎君一聲阿郎了。”
許箐在第二天晨起醒來,他緩了緩神,感受到了一年多來未曾感受到的輕松。自從中毒以來,他總覺四肢髒腑猶如被巨石墜著,總也提不起氣來。可此時,呼吸已變得輕盈,彷彿回到了身體還好的時候,唯一的不適就是此刻喉嚨火燒火燎的,夏禤並不在身邊,許箐便挪到床邊,自己掀開了床簾。
綽兮聽到響動立刻起身,幫著許箐將床簾開啟:“阿郎醒了。”
許箐聽後一愣。綽兮接著說道:“太後病危,大王應召入宮侍疾。”
“水。”許箐的嗓音嘶啞難辨。
綽兮立刻端了水來,又自行解釋道:“阿郎如今已成了家,自然該改稱呼了。”
許箐一口水險些噴出來:“什麼成家?”
綽兮道:“中秋那日,阿郎與大王不是已經拜過天地了嗎?成了家就不是小郎君了,阿郎適應幾日也就習慣了。”
許箐將水喝完,啞著嗓子說:“隨你們吧,反正早就被他們這樣叫了。”
綽兮又替許箐倒了杯水:“昨兒下午阿郎就一直在咳嗽,大王請了方醫官來看,說是祛毒時傷了喉嚨,具體還要今兒再請方醫官看過。”
“那就請他來吧。”許箐道。
方林診脈之後又說了一番含糊的話,許箐聽後並未表態,而是說道:“方公替我診脈也快一年了,我是何性情,想來你也有所瞭解,今兒趁著晟王不在,我想請方公把話說清楚。”
方林聽後重重嘆息一聲,道:“早知會有這一日,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著急。”
“早些知道,我好早些做準備。”許箐道。
方林看向許箐,道:“有四成毒被壓制在經脈之中,不致命,但傷身。以前我就說過,天地陰陽,人體平衡,無非此消彼長。經脈有力,便能壓製毒性,體弱氣虛,毒素便會侵入心肺。若想保持此時狀態,平日裡不能勞累,避免情緒激動,最忌思慮過度,同時用些溫補的藥提氣。若保養得當,於性命無憂。只是……只是中年之後恐怕會纏綿病榻,日日藥石相伴。”
“只是如此?”許箐問。
“還有,”方林接著說,“經脈逆行之痛難消,發作時仍有可能痛至昏迷,一旦陷入昏迷,毒素便會乘虛而入。”
“仍是此消彼長。”許箐道,“所以我要保證心態穩定,把自己養成個富貴閑人。”
方林輕輕笑了一下,道:“是這個道理。”
“還有什麼?”
方林:“這兩次祛毒傷了喉嚨,我想你應該有感覺。此次之後嗓子受損已是註定,無法挽回,用過幾次針灸艾灸後會比現在稍亮些,不至於嘶啞,但與之前的音色無法相比。”
這點對許箐來說反倒是意外之喜,那唯一會暴露他是言清的痕跡被就此抹去。
方林繼續道:“除此之外便是胃了,先試著調養一番,我盡力,但能調養到何種程度,我此時也不敢下斷言。”
許箐點頭:“如此已經很好了,我自小就是個沒忌諱的,生死之事我早已看淡,所以日後有什麼還請方公如實告知。杏林聖手只能治病,不能改命,醫者盡心,病人聽命便是了。”
方林嘆道:“這些年我見了這麼多病人,你是最灑脫的。有這樣的心態,無論怎麼治療,都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人正說著話,外面響起了無常鐘。
許箐倏地起身,不由得踉蹌了一步,方林連忙上前扶住他:“慢些,剛說完要心態平和,就這樣激動。”
“不是激動。”許箐扶住床邊立柱,“只是坐得太久,起猛了。”
無常鐘響了數聲,寬兮和綽兮一同進屋請安,綽兮說道:“是太後娘娘。”
許箐吩咐道:“按照以前國喪時辦,你們經歷過,不必太焦心慌張,同外院管事一起先把孝服白綢等物備好。此時敲鐘,想來宮中應該已安排妥當,找個小黃門去東華門候著,任翰會傳信出來。半個時辰後召府中大小管事來院裡說話,寬兮替我更衣。”
“許郎——”
許箐打斷了方林的話:“方公放心,我心中有數。”
“罷了,此時也確實需要你,“你先坐著別動,我替你紮上一針,護住心脈。”
“多謝方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