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說一遍,”許箐站起身,負手站於院中,“此處是晟王府,五大王是你們唯一的主子,我不管你們進王府前有什麼經歷,也不管你們是靠誰家的關系進來的,只要你們在王府裡當值一日,就必須時刻記清楚了這一點。否則,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是。”眾人齊聲應道。
“今兒倒是熱鬧。”夏禤快步走到許箐身邊,垂眸看了眼躺在地上兀自哀嚎的左長史,冷著聲說道,“你們阿郎身體不好,見不得血,拉下去打發了。”
那些原本以為晟王回來就有人撐腰的廝兒聽得這樣一句,徹底冷了心思,沒想到緊接著,夏禤又說了一句話:“季亭也是我王府的主子,他有權力處置家中的一切事務。他病中不大管事,但這不是你們怠慢的理由,今日發生的事情我已知曉,後罩房裡關著的管事,每人十板子,發回原處。是官奴的,任翰去列個單子出來送到太常;是內侍的,直接交由皇城司陳副都知處理。”
許箐看了看夏禤。
夏禤勾起一個微笑,扶著他坐到椅子上,道:“辛苦你了。我前面書房還有事,你若是累了便先歇著,不必為他們動怒。若處置不了的,便先擱著,等午膳時再說。”
許箐頷首:“你去忙,這裡有我。”
原本就被許箐氣勢嚇破了膽的一眾廝兒聽得夏禤的表態,更加不敢再造次,只低眉順眼地垂手立在院中。許箐在椅子上坐穩,等夏禤離開後,才再一次開口道:“大王事忙,無暇照看府中,我既拿了大王的蟒符,自會替他料理好府中事務,今兒時間充足,咱們慢慢說。”
如此一番發作之後,事情便簡單多了。許箐將早就列好的規矩守則派發下去,十日後考核,若有消極怠工,或是妄圖糊弄過去的,罰抄寫。不會寫字的就罰背誦,直到背會為止。這種懲罰,對於下人來說比罰錢更難挨。
待到午膳前,外院內院一應事宜都已交代清楚,便只剩下賬目未處理了。
午膳過後,許箐支撐不住,先行回去休息。夏禤留了任翰在寢間伺候,自己則帶著寬兮綽兮親自去核對賬目。
寬兮和綽兮二人已跟著許箐看了一段時日,見夏禤有些犯難,綽兮便說道:“大王,以前郎君說過,府裡的賬是一團糟,一時半會兒很難捋清。”
“我知道。”夏禤頓了頓,道,“你們有何法子能替他分擔?”
“其實……”寬兮開口說道,“其實若是大王能既往不咎,事情就好辦了。”
“既往不咎?”
寬兮說:“現在內院內藏局和外院司教司共有多少器物錢財是能釐清的,以這些錢財器物數目為入庫數,重新立賬,只要之後收支清晰,這事就簡單了。”
“我原也是沒想追究之前的那些,季亭也知道。既然如此,他這段時間在琢磨什麼?”
“郎君是在統計有哪些地方出了問題。”綽兮如此說著,卻面露猶豫。
夏禤道:“你直說便是。”
綽兮和寬兮交換了下眼神,最後還是綽兮開了口:“郎君前幾日曾說,大王府中如篩子一般,四處皆漏。錢財賬目不明,就連馬房的僕役都能隨便從府中拿出上百緡錢。這賬本根本就沒用,有些一看就是假的,有些連做都做不平,還有的荒唐到三百緡一捆柴,一千緡一張紙。”
夏禤愣了愣,又問:“他還說什麼了?”
寬兮:“郎君還說……還說……當年五大王出手就是幾張金葉子,一定是不知道平頭百姓是如何為一袋米算計的。”
綽兮連忙阻攔了寬兮。
夏禤無奈笑笑:“他說的是實話,我確實不知。那時他家中並不富裕,想來他是真的為這些算計過。罷了,既然過往的賬已是如此,便放過吧。照他說的,重新立賬。我尋幾個靠譜穩妥的小黃門,你們倆辛苦些,帶著他們將內外庫中的錢財清點清楚。先從內藏局中撥出一萬緡供這段時間取用,待清點清楚,再把剩餘的錢——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綽兮嚥了咽口水,道:“清點庫存五日足矣,府中每日開銷最多不過五百緡,還未到發月例時,用不到那麼多錢的。”
夏禤擺了擺手:“我是真的不清楚,不過以後季亭做生意,我會跟著他慢慢學的。此次可還有什麼需要我相助的?”
綽兮道:“大王還是先去陪郎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