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言公子啊!”
“是啊……”陳福踉蹌兩步,喃喃道,“他是言公子啊,他……他如果早知道,應該可以想出兩全的法子。怪我……都怪我……”
張培道:“言公子沒有怪你,他只是在提醒你。”
“用他自己的命,來提醒我……我怎麼配!我怎麼配啊!是我對不起言公子……”陳福已淚流滿面,跪地痛哭。
張培提醒道:“陳副都知,你一會兒要回禦前當值的。”
過了兩刻,張培回到屋內時,正見許箐抱著馬桶[1]在幹嘔,他連忙上前問道:“公子可是胃裡不適?要不要請醫官?”
許箐擺擺手,又緩了一會兒,才道:“請醫官看我吐出來的東西裡有毒嗎?”
“這……”
許箐拿了桌上的清水漱過口:“他讓陳先生每日來送飯,是為了謄抄我寫的那些東西,更是為了盯著我吃飯。我既不能不吃,就只能吃過之後再吐。”
“可是這太過傷身了!”
“傷身總比送命好。”許箐又吐了一輪,直到實在吐不出東西來,才在張培的攙扶下回到榻上歇息。
“倒是勞你收拾這些穢物了。”許箐說。
“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公子先歇著,我去將這些處理好。”
張培收拾好之後回到屋內,手中卻多了一個食盒。他將食盒放到榻桌上,道:“公子來吃些罷。”
“你從哪裡弄來的?”
“這是我的飯菜,公子別嫌棄,好歹墊墊肚子。”張培又補充說,“這是我在司禮監的朋友送來的,肯定無毒。”
許箐將張培拉到榻上坐好,道:“若讓我吃,你也得吃。別說什麼不能一桌吃飯,此處只有你我二人,那規矩不是給我定的,你也不必遵守。”
張培猶豫片刻,又起身去取了另一雙箸,回到榻上坐了,與許箐一同吃飯。內侍們的飯菜自然不能與膳房專做的飯菜相比,張培心中實在不忍,可許箐卻毫不在意。
“方才我回來後陳先生說了什麼?”許箐問。
張培如實回道:“陳副都知自責是他害了公子,哭了許久。”
“我不曾怪他,更何況,他又如何能抗旨?”許箐搖頭,“我只是怕他日後做事做得太過了,絕了自己的後路。”
“陳副都知其實……”張培猶豫片刻,還是坦誠道,“其實是陳副都知找上我,問我願不願意來伺候公子。那日他找我時就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暗示我什麼,但最終沒有說。”
“他已盡了力,你別對他有什麼別的看法。”
“是,我聽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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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馬桶”一詞在宋代就已出現,最早在漢代時是叫清器、溲器,皇帝用的叫作虎子。後來唐朝時避諱李淵祖父李虎的名諱,不再叫虎子,而改為獸子或馬子,再後來演變成了馬桶。南宋《夢粱錄》中就有出現“街巷小民之家多無坑廁,只用馬桶”這樣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