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知是誰,但左不過就是哪位嬪妃或是小皇子小公主。這些時日沒聽得喪鐘,斷然不會是國喪。許箐立在棺旁不作他想,百姓給皇家讓路這事再正常不過了。哪怕是他前世那個年代,也常有“交通管制”,這事他個現代人都習以為常,這幫皇權統治下的古代人肯定更加不會有異議。
便是在此時,有兩位少年打馬走到他們面前。為首那人穿一身練色冰梅紋袍衫,腰間繫著黑色鑲玉革帶,未戴幞頭,只以白玉簪束發,雖年紀尚小,但已能看出是個俊秀男兒。其後跟著的那人身穿天青色圓領窄袖袍衫,腰束犀帶,頭戴黑色硬質介幘,正是宮中內侍的裝扮。他們二人身量不高,騎的也只是小馬駒。為首的少年翻身下馬,略整衣衫,微微躬身,拱手道:“方才得知儀仗攔了貴宅去路,特來致歉。”
韓惟吉連忙行禮:“清河公萬安。”
許笠聽得此言,立刻抬手欲回禮,未料被那少年攔住,道:“死者為大,本是我們阻了你們的去路,萬萬不能再受你們的禮。”那少年頓了頓,問,“你們可是臨越府許式衿家的?”
“式衿正是先父表字。”許笠垂首回話。
“節哀。”那少年簡略但頗有誠意地說了這兩個字。
韓惟吉在旁問道:“這儀仗怎的是清河公親自護送?”
少年語氣平靜:“嬢嬢特許,準我送我阿姨一程。”
韓惟吉難掩驚訝:“那是……俢儀娘子?!下官竟不知此事,多有唐突。”
少年道:“無妨。阿姨病了許久,我心中早有準備。我知你接了為許家主持詔葬的差事,便沒讓韓娘子告訴你,沒想到竟在此處撞見了。”
此時風俗將妾室稱為“阿姨”,而普天之下能被稱為“嬢嬢”的,只有大內正宮的皇後。聽得這番對話,許箐心中已然明白,眼前這位“清河公”並非普通勳貴,而是實打實的皇子。
清河公與韓惟吉略寒暄幾句,便向跟隨前來的內侍示意。內侍立刻奉上一方巴掌大的紫檀匣子,清河公接過匣子,對許笠道:“我阿姨的外侄昔年曾得令尊提攜,如今他在任上,定然無法趕回,這個就當作是我替他送的賻贈,萬望節哀。”
許笠拱手:“此等厚贈,某愧不敢受。”
清河公將那匣子親自交與許笠:“令尊是天家的股肱之臣,又與我阿姨的母家有提攜之情,此時你們又被我攔了去路,我若毫無表示,天家定是要說我不懂禮數的。不是什麼貴重東西,收下罷。”
許笠拿著那匣子,終是點了頭,又一拱手,道:“清河公有心。”
清河公眼眸清亮,打量了幾人一番,最後將目光落在許箐身上,說:“這孩子倒是不懼生。”
許箐腹誹:你個半大小子,還沒二哥高,好意思說我是孩子?我看你才是小屁孩!
許笠道:“舍弟年幼,尚不通事,還望清河公見諒。”
“你們兄弟關系定然很好。”清河公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只轉瞬間便又恢複如常,“前方儀仗已快行完,我不叨擾了,告辭。”言畢,上馬離開了。
————————
注:
[1]特奏名:宋代科舉除了正常選中以外還有特奏名,那些屢考不中的,考過一定次數後朝廷會給恩賜,讓他們當個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