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清正的懇求,九郎臉上的笑卻越發刺目。那張面具般的假笑讓清正感到窒息。他緊咬著牙,猶豫了很久,最終緩緩松開了抓著九郎手腕的手。
“我說過不會再強迫你。但我絕不會讓你再受傷害。所以,我不會把你交給那個人。哪怕你因此恨我也無所謂。”
“恨你?哈……”
九郎嗤笑著垂下眼簾,語氣裡滿是自嘲。
“像我這樣一個被抽空了一切,連自己是誰毒不知道的行屍走肉,何來恨意?”
這句話狠狠紮進清正的心,他的喉嚨緊縮,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努力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讓語氣溫和些:“那和我、和熊之助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呢?對你來說就什麼都不是嗎?還不足以填補那些空虛嗎?”
九郎的目光掃過他,眼底是一片死寂。
“我的心早就被鑿空了。在找到遺失的記憶之前,填什麼進去都沒有用。”
清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垂下頭,眉間滿是痛苦和無奈。他的拳頭微微攥緊,像是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
許久之後,他抬起頭,鼓起勇氣再度望向那雙冷淡的眼睛,聲音低沉卻堅定:“就算你這麼想……我也會試著修補你的心,總有一天,我會讓它重新完好如初。”
得知清正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自己尋找回憶後,九郎並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哭鬧,他只是看著清正,語氣冷靜到近乎殘酷:
“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在騙我,我永遠也不會再見你。”
聽到這句話,清正的表情變得五味雜陳。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路可退……如果九郎與那人見面,找回記憶,意識到自己是當年和他針鋒相對的宿敵,他也註定不會留下。
與其這樣……不如賭一把,賭九郎不會找回記憶,賭九郎終有一天會改變心意,留在自己身邊。
就算這意味著……他們會繼續這樣相互折磨下去。
離開房間後,清正看見了等候多時的覺兵衛。
“主公,”覺兵衛低頭行禮,語氣裡多了一分謹慎,“那個家夥,留不得。”
這已經不是覺兵衛第一次勸諫清正把小西行長送走。
隨著大阪的局勢愈發動蕩,這個隨時會恢複記憶的家夥留在主公身邊只會讓加藤家的處境愈發兇險。但清正不知是沒意識到這點,還是根本就不在乎,從未採納過覺兵衛的諫言。
“他留得留不得,由我說了算。”
覺兵衛抿了抿嘴,補充道:“澱殿和秀賴公緊急召見您,要求您立刻前往大阪。結合近日發生的種種動靜……怕是與備前宰相有關。”
“備前宰相……”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清正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眉間籠罩了一層陰霾。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那個蒙受太閣厚恩長大的家夥……如今竟然也動了歪念。”
“正因如此,小西攝津守這個不確定因素更不能留在主公身邊。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一旦恢複記憶,發現您與他的愛徒不和,主公,您認為他會怎麼做?”
覺兵衛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試探清正的反應,隨即加重了語氣:“別忘了,他的舊主宇喜多直家是個用毒的高手。他要是在你的藥裡面做手腳,不知不覺間就能取你性命……”
“你是說,他會殺了我?”
清正微微眯起了眼睛,覺兵衛的話彷彿讓他想起了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在騙我,我永遠也不會再見你。’
清正緩緩抬頭,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臉上的表情讓覺兵衛捉摸不透。
“他若是打算這麼做,我拭目以待。”